“渡鴉”內部的時間，在以秒為單位的精準流逝中，顯得格外凝重。柔和的照明無法完全驅散彌漫在空氣中的緊張，每一次車外傳來的、哪怕最輕微的異響，都足以讓人的心跳漏掉一拍。
林風閉目靠在座椅上，呼吸逐漸變得悠長而平穩。他沒有沉睡，而是進入了一種類似冥想的淺層休憩狀態。身體的疲憊和傷痛如同沉重的淤泥，需要緩慢疏導、沉澱。他將全部心神沉入那片與冰冷密鑰碎片相連的意識基底，嘗試捕捉、彙聚那散落在靈魂角落的、微弱的不屈意誌。
這不是幽能，更非係統之力，而是一種更本源的東西，是構成他之所以為“林風”的基石。李博士說過，意誌力是關鍵。他此刻就在踐行這一點，用意誌對抗虛弱，用信念安撫疼痛。他能感覺到，一絲絲微弱的熱流，正從那密鑰碎片的基底緩緩滲出，如同涓涓細流，浸潤著乾涸的經脈和受損的組織，雖然緩慢，卻堅定不移。
另一邊，百曉已經完全沉浸在了數據的海洋中。他麵前展開的三麵光屏上，瀑布般的數據流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滾動。他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幾乎化作了殘影，時不時會停下，將某些關鍵數據片段提取出來，進行深度建模或交叉驗證。
“第一個信標，代號‘回聲’，位於廢棄數據中轉中心的核心服務器陣列深處。”百曉頭也不抬，聲音帶著技術專家特有的專注，“根據博士留下的結構圖，通往核心陣列的主通道有三條，但兩條已經因建築結構老化或‘織網者’侵蝕而徹底封閉。唯一可能通行的，是位於地下三層的備用維護通道。”
一個精細的、充滿鏽蝕和破損細節的建築結構三維模型被投射到車廂中央。
“這條通道狀況極差，多處有積水和結構坍塌風險。而且……”百曉將模型的一個區域放大，隻見那片區域的建模呈現出不正常的扭曲和模糊，仿佛信號不良的電視雪花，“這裡，還有這裡，現實扭曲指數異常升高，是‘織網者’活動的高頻區域。物理規則可能失效，認知乾擾會極其強烈。”
隼抱著手臂，站在模型前，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每一個細節，眉頭緊鎖。“通道過於狹窄，不利於閃避。一旦遭遇‘織網者’衍生體，或者觸發現實扭曲，幾乎沒有周旋餘地。”他看向依舊在“冥想”的林風，“以他現在的狀態，通過這裡的生存概率，低於百分之十五。”
“不止如此，”百曉切換了光屏內容，顯示出臨江市的全息地圖，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不斷移動的光點，其中大部分是代表正常活動的白色或綠色，但有一片區域，正不斷閃爍著刺目的紅色，並且範圍在緩慢擴大，“‘觀測者’的搜索網絡正在全麵升級。它們似乎動用了更高權限的掃描協議，結合地麵巡邏單位和空中無人機，正在對東區，尤其是數據中轉中心周邊，進行地毯式排查。按照這個效率，最多二十四小時，它們就能將搜索圈壓縮到中轉中心內部。”
時間，一下子被壓縮得更加緊迫。原本計劃的十二小時隱蔽，現在看來，幾乎是奢侈。
“我們可能沒有十二小時了。”隼沉聲道，“必須提前行動。”
就在這時，林風緩緩睜開了眼睛。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眸子裡的光芒卻凝聚了許多，少了幾分渙散，多了幾分沉靜的力量。幾個小時的意誌沉潛和身體自愈，讓他恢複了一絲元氣，雖然距離巔峰依舊遙遠，但至少不再是完全任人宰割的狀態。
“我聽到了。”他開口，聲音雖然還有些沙啞，但不再虛弱不堪，“百分之十五的概率，也好過坐以待斃。”
他活動了一下依舊酸痛但已經可以發力的右臂，看向中央那個令人不安的結構模型：“通道狹窄是劣勢，但也可能是優勢。至少，‘觀測者’的大型單位進不來。至於‘織網者’……”
他頓了頓，腦海中閃過之前與“意識編織者”對抗的片段，那種扭曲認知、侵蝕意誌的恐怖體驗記憶猶新。但他也記得，密鑰碎片的力量，似乎對那種虛無的侵蝕有一定的抗性。
“我會小心。”他最終說道，沒有誇口，隻有陳述。
百曉看了看林風的狀態，又看了看屏幕上不斷逼近的紅色警戒區，咬了咬牙：“我再嘗試優化一下路線，看能不能找到繞過最危險扭曲區域的方法，哪怕多繞一點路。另外，‘渡鴉’上還有一些非致命性裝備，或許能派上用場。”
他快速操作起來，模型上的路徑開始出現細微的調整和分支。
隼則走到車輛後部的裝備櫃，開始檢查和挑選武器。他拿出一把緊湊型、帶有能量擊暈功能的衝鋒槍，又選了幾枚聲波震撼彈和煙霧彈，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把通體啞黑、造型古樸、帶有放血槽的軍用匕首上。他拿起匕首，掂了掂，然後將其連同刀鞘一起，放在了林風旁邊的座位上。
“拿著，比扳手好用。”隼言簡意賅。
林風看了一眼那把散發著冰冷殺氣的匕首，沒有拒絕，將其拿起，綁在了小腿外側。冰冷的觸感傳來，帶來一絲奇異的安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百曉的優化工作遇到了瓶頸，扭曲區域如同跗骨之蛆，幾乎覆蓋了所有通往核心區域的路徑。隼已經完成了裝備整理，沉默地擦拭著自己的武器。
車廂內的氣氛愈發壓抑。
突然，負責監控外部環境的百曉臉色一變：“不好！有高速單位接近！是‘觀測者’的‘獵犬’無人機集群！它們在進行分區精細掃描！我們被鎖定了！”
刺耳的警報聲在“渡鴉”內部響起！
隼瞬間回到駕駛座，引擎無聲啟動：“坐穩！我們得衝出去！”
十二小時的倒計時，被迫提前終結。
林風握緊了腿側的匕首，眼神銳利如刀。
通往“回聲”信標的道路，從一開始，就充滿了鐵與血。
第182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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