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鴉”如同收斂了所有氣息的夜行生物，悄然停泊在距離廢棄數據中轉中心兩個街區外的一處陰影中。再往前，就是“觀測者”巡邏網絡重點覆蓋，以及“織網者”侵蝕現象頻發的紅線區域，車輛的進入無異於自投羅網。
車內，氣氛凝重如鐵。
隼將最後一個彈匣拍進緊湊型衝鋒槍，檢查了腰間的聲波震撼彈，沉聲道：“我和百曉會在外圍建立觀察點和火力支援位。‘渡鴉’的傳感器會最大功率掃描中轉中心外圍，但內部……信號乾擾太強，我們無法提供實時指引。一旦你拿到信標，或者遭遇無法抵禦的危險，立刻按下求救信標，我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接應你。”
百曉將那個懷表狀的共鳴器遞給林風，又塞給他兩個小巧的裝備：“這是高能信號棒，能短暫驅散低階‘織網者’衍生體，但也會暴露你的位置，慎用。這個是結構掃描儀，也許能幫你分辨真實路徑和扭曲幻象，但在這裡麵……彆太依賴它。”
林風接過裝備，默默檢查了一下小腿外側的軍用匕首，將信號棒和掃描儀塞進工裝口袋。他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體內那依舊微弱、卻比之前凝實幾分的意誌之火。
“我走了。”
沒有多餘的告彆，他推開車門，如同滴入墨水的雨滴，瞬間融入外界的昏暗之中。
離開“渡鴉”的庇護，那股熟悉的、被無形目光窺視的感覺再次籠罩全身。他拉緊兜帽，憑借著對陰影的本能親和，避開主乾道和路燈，如同鬼魅般向著那片巨大的、死氣沉沉的建築群靠近。
廢棄數據中轉中心曾經是臨江市的驕傲，如今卻像一具被掏空了內臟的鋼鐵巨獸屍骸，匍匐在大地上。外牆斑駁脫落，窗戶大多破碎，露出內部深邃的黑暗。空氣中彌漫著鐵鏽、塵埃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於電路板燒焦後又混合了腐爛有機物的怪異氣味。
李博士提供的結構圖指示的備用維護通道入口，位於建築側麵一個極其隱蔽的、半埋入地下的通風口。柵欄早已鏽蝕，林風沒費多大力氣就將其撬開，露出了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傾斜的黑暗洞口。
一股帶著潮濕黴爛和更強怪異氣味的風從洞內湧出，吹在林風臉上，讓他打了個寒顫。洞口內部並非純粹的黑暗，隱約可見一些幽綠色的、如同苔蘚般附著在管道壁上的微弱光點，它們緩緩脈動著，散發出不祥的氣息。
他沒有猶豫，矮身鑽了進去。
管道內部比想象中更加狹窄和崎嶇，腳下是滑膩的不知名沉積物，四周管壁布滿了鏽蝕的凸起和尖銳的邊緣。他必須時刻小心，才能避免發出過大聲響或被劃傷。
前行了約莫五十米，周圍開始出現明顯的變化。
首先是被他當作光源的那些幽綠色苔蘚。它們不再僅僅是附著，而是開始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甚至試圖纏繞他的腳踝。林風用匕首小心地將它們挑開，被切斷的“苔蘚”會發出細微的、如同嬰兒哭泣般的嘶嘶聲，然後迅速枯萎成黑色灰燼。
緊接著，是聲音。
起初是細微的、仿佛來自遙遠過去的電流雜音，像是老式收音機調頻不準的噪音。漸漸地，噪音中開始混雜著模糊的人聲片段、斷續的警報回響、甚至還有……他記憶中某些熟悉的聲音碎片。
“林風……訂單超時了……”
“觀測到異常能量反應……”
“加入我們……融為一體……”
這些聲音並非來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腦海中回蕩，帶著強烈的精神汙染特性，試圖擾亂他的心智，勾起他內心深處的恐懼和迷茫。
林風緊守心神，將意誌集中於密鑰碎片的冰冷觸感上，如同在驚濤駭浪中抓住唯一的礁石。那些聲音的誘惑和恐嚇，如同撞在無形壁壘上，雖然帶來陣陣眩暈，卻無法真正侵蝕他的核心。
然而，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前方的管道出現了分叉。根據結構圖，應該走左邊。但當他看向左邊通道時，卻發現那通道的管壁正在如同融化的蠟像般不斷變換形狀，時而狹窄如隙，時而膨脹如廳，甚至隱約浮現出某些扭曲的、非歐幾裡得幾何形態的空間結構。
而右邊的通道，看起來卻正常得多，堅固、穩定，甚至隱約有向下的階梯。
認知乾擾！
林風立刻明白，結構圖在這裡已經失效。“織網者”的力量扭曲了這裡的現實，正確的路徑可能被偽裝成危險，而致命的陷阱則可能披著安全的外衣。
他拿出百曉給的結構掃描儀，屏幕上的圖像瘋狂跳動，充滿了雪花和亂碼，根本無法提供有效信息。
他閉上眼睛，不再依賴視覺和儀器，而是全力催動懷表中的共鳴器，同時將自身那點微弱的意誌力灌注其中。
共鳴器在他掌心劇烈震顫起來，指針瘋狂旋轉了幾圈後，猛地指向了左邊那條不斷扭曲變幻的、看似絕路的通道！
果然！
林風收起掃描儀，深吸一口氣，不再去看那違反常理的景象，邁步踏入了左邊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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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踏入，天旋地轉。
他感覺仿佛踩入了某種粘稠的膠質中，周圍的景象光怪陸離，破碎的數據流如同彩色緞帶般在身邊飄蕩，物理感時有時無，他時而感覺在墜落，時而又像是在水平移動。耳邊充斥著更加瘋狂和混亂的噪音，仿佛有無數個意識在同時嘶吼。
他死死盯著共鳴器的指針，將其作為唯一的路標，強迫自己忽略所有感官上的異常反饋，一步一步，堅定地向前“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鐘，也許是幾個小時，那令人瘋狂的扭曲感驟然減輕。
他發現自己站在了一條相對寬闊、但布滿了粗大線纜和廢棄機櫃的走廊裡。走廊儘頭，是一扇厚重的、印有“核心服務器陣列授權人員嚴禁入內”字樣的金屬大門。
門上的電子鎖早已失效，門扉虛掩著，露出後麵更加深邃的黑暗。
共鳴器的指針，正筆直地指向那扇門。
第一個信標“回聲”，就在門後。
但林風沒有立刻前進。他的目光落在門縫下的地麵上——那裡，有幾道清晰的、非人的、帶著粘液的拖痕，一直延伸入門內的黑暗之中。
這裡麵，除了信標，顯然還有彆的“東西”在等著他。
他緩緩抽出小腿側的匕首，調整了一下呼吸，眼神銳利如鷹隼。
短暫的休整結束，真正的狩獵，即將開始。
第184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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