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星號”靜靜地停泊在星環殘骸內部一處相對開闊的平台上,引擎的嗡鳴降至最低,如同蟄伏的巨獸。艦體外部的照明係統投射出慘白的光柱,撕破濃稠的黑暗,卻照不透這巨大結構深處無儘的陰影。空氣中彌漫著金屬冷卻後的冰冷氣息,混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電路燒焦後又覆蓋了萬年塵埃的陳腐味道。
死寂。
這裡是比極地冰原更深邃、更令人不安的死寂。沒有風聲,沒有冰雪崩落的轟鳴,隻有飛船係統運行發出的微弱聲響,以及眾人壓抑的呼吸聲。
林風被平放在臨時展開的醫療床上,臉色蒼白,呼吸微弱。蘭跪坐在旁,雙手虛按在他胸前,翠綠的生命能量如同溫潤的溪流,持續不斷地注入他體內,修複著因過度透支而瀕臨崩潰的身體與精神。但這一次,林風體內的損傷遠不止物理層麵,那種強行乾擾規則帶來的反噬,如同一種概念性的創傷,連“生命源種”的治愈都顯得異常艱難。
“他的意識……很混亂,像是在抵抗著什麼……”蘭的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聲音帶著疲憊與擔憂,“不僅僅是身體的重負,他的精神核心也受到了衝擊。”
隼如同沉默的哨兵,守在醫療床不遠處,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黑暗的角落和那些沉默的“銀狐”技術員。鐵砧則帶著兩名星火戰士,正在初步探查這個停泊平台的環境,粗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內回蕩。
“掃描顯示,該結構內部空間巨大,存在大量封閉區域和能量阻斷。生命跡象……無。但檢測到微弱的、持續性的信息流,來源不明。”一名技術員報告道。
影梟站在駕駛艙出口,白色麵具在艦體燈光的映照下泛著冷光,她似乎在觀察著昏迷的林風,又似乎在感知著這片殘骸的奧秘。
“他最後指向的方向,是那邊。”隼打破了沉默,指向平台儘頭一條向下延伸的、黑暗的金屬通道。
鐵砧走回來,抹了把臉上的油汗,語氣沉重:“通道被部分坍塌的結構堵住了,需要時間清理。而且,這鬼地方給我的感覺很不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看著我們。”
他的話音剛落,一陣極其微弱、仿佛金屬摩擦又夾雜著電流雜音的“低語”,突兀地在所有人的腦海中響起,斷斷續續,無法分辨具體內容,卻帶著一種冰冷的、非人的質感。
“什麼聲音?!”鐵砧猛地端起武器,警惕地環顧四周。
蘭也停下了治療,驚疑不定地抬起頭。連那三名技術員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麵麵相覷。
那低語隻持續了幾秒,便再次消失,仿佛隻是眾人的幻覺。
“不是幻覺。”影梟緩緩開口,她的聲音在這寂靜中格外清晰,“是這座殘骸本身的‘回響’。它太古老了,承載了太多信息,即使大部分係統已經宕機,殘餘的能量和信息依舊在無序地流淌、衰變,偶爾會觸及我們的意識層麵。”
“就像……鬼魂?”鐵砧皺緊眉頭。
“更像是……記憶的碎片。”影梟修正道,“‘觀測者’係統並非憑空誕生,它建立在舊時代文明的遺產之上。這裡,或許就是某個被遺棄或摧毀的前置節點。”
就在這時,昏迷中的林風突然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眉頭緊鎖,喉嚨裡發出模糊的囈語:
“……鎖鏈……錯誤……循環……”
“他在說什麼?”蘭焦急地俯下身。
林風的意識,此刻正沉淪於一片光怪陸離的規則碎片之海。
他“看”到無數銀色的數據流如同鎖鏈般交織,束縛著一個模糊的、巨大的光影觀測者核心?)。他看到鎖鏈上浮現出無數複雜的、不斷自我修正又自我矛盾的指令符文,其中一些關鍵的節點閃爍著“錯誤”的紅光,導致整個係統陷入某種僵硬的“循環”。他感受到一種巨大的、冰冷的“職責”所帶來的疲憊與……一絲被扭曲的“困惑”。
這不是“源初之暗”的虛無,也不是世界樹生命網絡的磅礴,而是一種純粹的、冰冷的、邏輯的牢籠。
“檢測到……高權限意識碎片……嘗試連接……”
一個更加清晰、卻毫無感情色彩的機械音在他混亂的意識中響起。
“錯誤……身份驗證失敗……非係統內注冊單位……”
“警告……檢測到‘密鑰’特征……規則衝突……”
“啟動……深度掃描……”
一股冰冷的、仿佛要將靈魂都剖析開來的掃描力場猛然降臨到林風的意識體上!
現實中,林風的身體再次劇烈顫抖,醫療床邊的生命體征監測儀發出刺耳的警報!他的體溫在驟降,腦波活動變得極度混亂!
“不好!有什麼東西在攻擊他的意識!”蘭驚呼,翠綠的光芒大盛,試圖穩定林風的狀態,卻感覺自己的力量如同泥牛入海。
隼瞬間出現在林風身邊,短刃出鞘,眼神冰冷地看向影梟和那三名技術員:“是你們搞的鬼?”
“與我們無關!”一名技術員急忙辯解,“是這殘骸本身的防禦機製!它把林風先生識彆為入侵的高權限目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