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山頂。
風雨,比城裡要大得多。
狂風卷著豆大的雨點,在這片被濃霧籠罩的山林落下,發出“嘩啦啦”的密集聲響。
一道道閃電,時不時地撕裂漆黑的夜空,將山下那片如同深淵般的裂縫,照得一片慘白。
裂縫的深處,是無儘的黑暗和混亂。
一股股充滿了腐朽和死寂氣息的灰色霧氣。
正源源不斷地從裡麵湧出,將周圍的一切都染上了絕望的色彩。
而在裂縫的邊緣,那個背著一口青銅古鐘的佝僂身影,正靜靜地站在那裡。
它沒有動,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但它身上散發出的那股能讓萬物凋零的終末規則,卻比任何咆哮都更讓人感到恐懼。
它在等待。
等待那條被鎮壓了百年的黑色大河,徹底掙脫束縛。
然後,它將會敲響最後的喪鐘。
將這座城市,連同那幾個不守規矩的家夥,都一同拖入永恒的死寂之中。
.....
山頂的帳篷前。
巡夜人撐著那把黑色的油紙傘,站在懸崖邊。
他的風衣,在狂風中獵獵作響。
那張總是帶著一絲不羈的臉上,此刻卻是一片冰冷的平靜。
他那雙深邃如夜空的眼眸,穿透了那片厚重的雨幕,落在了遠處那片正在被規則侵蝕的城市之上。
無數個代表著生命氣息的微弱光點,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地黯淡熄滅。
那條由無數水鬼彙聚而成的黑色大河。
也正在以一種不可阻擋的趨勢,朝著城市的核心蔓延而去。
整個江城,就像一艘正在緩緩沉沒的巨輪。
而船上的乘客們,卻對此一無所知。
在他腳邊,那頭體型堪比藏獒的黑色巨犬,正煩躁地用爪子刨著濕漉漉的泥土。
“大人,”
阿武的聲音,打破了這份死寂,“報喪人…好像要出來了。”
巡夜人沒有回頭。
他隻是看著山下那片被濃霧籠罩的城市。
淡淡地說道:“它出不來。”
他的聲音很平淡,卻又充滿了不容置疑的絕對自信。
仿佛他腳下這片小小的山頭,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天塹。
任何試圖挑釁他威嚴的存在,都將被無情地碾碎。
然而,就在這時。
一股灼熱的氣息如同一根燒紅的鋼針,卻猛地刺破了他感知中那片死寂的黑暗。
那是一股充滿了鐵血和守護意誌的純陽之火。
他腳邊那隻黑色巨犬,也突然停下了刨土的動作。
它猛地抬起頭,那雙暗紅色的眼眸警惕地看向了老城區的方向,喉嚨裡發出一陣低沉的咆哮。
那不是麵對敵人的凶悍,而更像是一種對某種力量蘇醒的本能感應和敬畏。
“嗯?“
巡夜人的目光,穿透了層層的雨幕和黑暗,精準地鎖定在了那個方向。
“又是他?”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訝異。
“這股子氣息…倒是挺霸道的。”
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仿佛倒映出了一幅畫麵:
一盞在風雨中搖曳的燈火,一口熱氣騰騰的大鍋,一群吵吵鬨鬨的凡人,和一個正在顛勺的年輕廚子。
那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神通,隻是最純粹的人間煙火。
可偏偏是這股煙火氣,竟然真的將一尊沉寂了百年的英靈,從規則的沉睡中喚醒了。
“以凡人之軀,強行點燃了英靈的神性…”
“不錯,有點手段。”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種由純粹執念構築而成的英靈,有多難對付。
那不是力量層麵的對抗,而是規則層麵的碰撞。
第一局之前不是沒想過要收容,或者引導這些舊時代的守護者。
但結果,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那些英靈,隻認自己生前守護的那片土地,和那份刻在骨子裡的使命。
任何外來的力量,都會被他們視為挑釁,然後遭到最猛烈的反擊。
他身後的阿武,又無聲地浮現出來,微微躬身。
“大人,是那家店的方向。”
“我知道。”
巡夜人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看來,那家小店的廚子,比我想象的,還要更有趣。”
他將目光,重新投向了山下那片正在蠢蠢欲動的濃霧。
“不過,光靠一個蘇醒的英靈,就想去堵住那個已經決了堤的口子…”
他搖了搖頭,“還是太天真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西裝身影。
“阿武。”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