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信,由你。老夫並不強求。但既然來了,不妨先看一看再說。”一卦仙打了個哈欠,顯得有些不耐,又像是生命力在流逝,“你可以拒絕我的請求,我也不會將你如何。畢竟……老夫也確實沒多少日子好活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運轉法力,催動了那麵水中鏡。
“費這麼大勁將你引來,也僅僅是為了……增加一種可能性而已。”
鏡麵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蕩漾開一圈圈漣漪。很快,一幅模糊的畫麵開始顯現林玄站在一處極高的地方,下方是茫茫無際,望不到儘頭的人海。畫麵中的他,似乎正在對下方的人群宣講著什麼,神情肅穆而堅定……
“嗯……能看到這麼多,已經很不錯了。”一卦仙似乎早有預料,揮揮手將殘存的靈光驅散,仿佛扔掉了什麼不值錢的雜物。
“那麼,前輩所求,究竟是何事?”林玄壓下心中的震撼與疑惑,再次問道。他依舊難以相信,對方如此大動乾戈,僅僅是為了讓他看一段模糊的未來片段。
“我所求的,隻有一件事。”一卦仙的目光掃過這寂靜的宗門,“將我這小世界中,尚存的門人弟子,帶出去。讓他們追隨於你,為你所用。”
林玄感到更加詫異:“前輩……您這……求的是什麼?”
這非但不是索取,反而是饋贈?一位上古大乘的門人弟子,哪怕隻是得到些皮毛傳承,也絕對是巨大的助力。這與他預想的“代價”截然不同。
“求?我求的,不過是一場傳承罷了。”一卦仙的聲音低沉下去,眼中仿佛有萬千思緒翻湧。
隨著他心緒的變化,周圍的場景驟然扭曲變幻!
這就是大乘修士的手段麼?心之所想,即為一方天地?林玄心中劇震,感受到自身完全被對方的意念所籠罩。
變幻的場景,展示的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在那座終年雲霧繚繞的青山腳下,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遇見了一名看不清麵容的灰袍青年。青年的身形仿佛總是籠在一層薄薄的曦光與塵埃裡,聲音帶著一種近乎誘哄的隨意。沒有正式的收徒儀式,也沒有鄭重的承諾,孩子便懵懵懂懂地跟著他,踏上了那條漫長而孤寂的修行之路。
日升月落,歲月無聲。他們的生活平淡得如同山澗溪流,不起波瀾。孩子每日重複著修行與打雜的瑣碎。他學著引氣,笨拙地模仿著青年示範的動作;他在破舊的小院裡灑掃庭除,為幾株不起眼的藥草澆水;他坐在門檻上,看著青年對著雲海出神。青年的指點總是來得漫不經心,或許是在孩子摔倒時隨意的一瞥,或許是在他困惑時指尖偶然的一劃,沒有長篇大論,隻有碎片般的提點。孩子就在這看似散漫的日常中,一點點積累,一點點成長。
然而,一個奇異而靜謐的變化,隨著孩子的成長悄然發生。那灰袍青年的身影,竟在不知不覺間,開始變得模糊、透明。起初,隻是覺得他的輪廓在陽光下不如以往清晰,仿佛隔著一層毛玻璃觀看。漸漸地,他站立的地方,光線會微微扭曲,山風似乎能更輕易地穿透他的袍角。孩子偶爾想抓住他的衣袖,手指卻會落空,或者隻感到一絲微涼的觸感,旋即消散。孩子眼中時常流露出茫然,他無法理解為何師父的身影日益淡薄,如同被水慢慢洗去的墨跡。青年自己對此卻仿佛毫無察覺,依舊用那日漸虛幻的身影,進行著偶爾斷斷續續的指點。
當孩子終於褪去稚嫩,身形挺拔,目光中有了屬於自己的堅毅,能夠獨自麵對風雨時,那灰袍青年的身影也已淡至幾乎與空氣融為一體。在一個平凡的黃昏,夕陽的餘暉最後一次穿透他那已完全透明的形體,如同穿過一片虛無。他靜靜地站在那裡,朝著孩子最後“看”了一眼,儘管那裡早已沒有清晰的五官,隨後,便如同最後一縷輕煙消散在晚風之中,再無痕跡可尋。原地,隻留下孩子,以及一片空寂。
後來,那個孩子也長大了,成了青年模樣,周身氣息沉凝。他並未沉溺於失去師父的悲傷,而是在一處山水靈秀之地,開宗立派。他將記憶中灰袍青年傳授的一切——那些呼吸的法門、行氣的路線、對天地自然的感悟,以及種種看似瑣碎實則蘊含至理的日常,儘心儘力地整理、傳授給慕名而來的新弟子。他努力地想將這份傳承延續下去。
但奇怪的是,這個宗門仿佛從誕生之初就籠罩著一層無形的陰翳。弟子總是難以招收,即便有入門者,也往往因各種緣由中途離去,或是始終不得要領。宗門之內,傳承似乎總隔著一層無形的壁障,師父無法將最核心的神韻完整傳遞,弟子也總是難以領悟那份精髓。一代又一代,宗門始終人丁零落,青黃不接,在興旺與衰敗的邊緣掙紮,仿佛一條即將乾涸的溪流,勉力維持著細微的水線。
歲月無情,當年開宗立派的青年,也已是垂暮老者。他看著依舊冷清的殿堂和寥寥無幾的、難堪大任的門人,眼中是閱儘滄桑後的疲憊與一絲了悟。或許,他最終明白了什麼,又或許,他隻是太累了。在一個萬籟俱寂的深夜,他啟動了古老的禁製,將宗門的核心區域,連同他自己,一並封存,與世長絕。
自此,宗門徹底失去了最後的薪火。殘餘的弟子在歲月中流散,記載著功法的玉簡在塵埃中化為齏粉,殿閣樓台在風雨侵蝕下傾頹。曾經存在過的一切痕跡,都被奔騰不息的曆史長河無情衝刷、淹沒,最終,徹底湮滅,再無後人知曉。那灰袍青年與其傳承,就如同從未在這世間出現過一般。
林玄感覺仿佛過去了很久很久,他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看完了那個孩子,或者說,一卦仙的一生。
“看到了吧……”一卦仙的聲音將林玄從那段漫長的影像中拉回現實,周圍恢複了宗門大殿的景象,“這就是我這一生的經曆。那個灰袍人,名為‘既定’,就是那位偷走了‘時間’的人。這個世界……恨透了他。與他有關的一切,世界意誌都想要徹底抹除,包括……他的傳承。”
他的語氣帶著深深的無奈與一絲不甘“我想著,既然核心的、觸及本源的真傳無法存續下去,那麼,傳承一些淺顯邊緣的技藝也好啊。所以,我想借著你這個大概率成功的未來,將這些淺顯的傳承延續下去。畢竟,這個小世界依附於我的存在,我若徹底消散,它也支撐不了多久,遲早會歸於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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