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主峰上的槍聲、爆炸聲已從之前山呼海嘯般的狂潮，逐漸演變為零星、短促的交火和清理戰場的補槍聲。
濃烈的硝煙混合著血腥氣，在黎明清冷的空氣中頑固地彌漫，宣告著這場持續了近一夜的慘烈圍殲戰，終於接近了尾聲。
新一旅前線指揮部裡，氣氛依舊緊張而忙碌，但那份大戰正酣時的凝重壓抑，已被一種勝利在望的亢奮和高速運轉所取代。電台滴答聲、參謀彙報聲、傳令兵奔跑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
角落裡，幾名年輕的參謀甚至忍不住互相捶打了一下肩膀，臉上洋溢著難以抑製的激動，隻是礙於旅長在場，才沒敢歡呼出聲。
李雲龍站在地圖前，嘴裡叼著早已熄滅的煙鬥，布滿血絲的眼睛卻亮得嚇人，緊緊盯著地圖上孤山的位置，仿佛能穿透土層，看到山頂正在發生的最後清剿。
他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猛虎飽餐後的滿足和銳利。這一仗，打得痛快！
這時，特務營長小六子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臉上帶著激戰後的煙塵，更多的是壓抑不住的興奮，他立正敬禮，聲音洪亮得幾乎能掀開帳篷頂：“報告旅長！前線最新戰報！
一團、二團進展極其順利，已全線突破並摧毀敵人所有成建製抵抗！現在正以營連為單位，分割包圍，清剿殘敵！張大彪團長報告，鬼子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就等著咱們去收玉米呢！”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斬釘截鐵的確認，仿佛親眼所見：“最重要的！尖刀大隊林隊長確認，日軍第九旅團指揮中樞，包括旅團長蒼郡三郎少將、參謀長龜藤中佐，以及旅團部所有主要參謀人員，已全部被擊斃！
林隊長說，那老鬼子的將官刀都成了咱們的戰利品！我尖刀大隊正在配合主力，清剿散布在山頂各處的殘餘日軍，估計約近千人，但已失去統一指揮，成了沒頭蒼蠅，蹦躂不了多久了！”
“好！乾得漂亮！”李雲龍猛地一拍桌子，震得上麵的搪瓷缸都跳了起來，茶水濺了一地圖，他臉上綻放出毫不掩飾的狂喜和狠厲。
“他娘的蒼郡三郎，老子管你是什麼狗屁名將之後，撞到我李雲龍手裡，就是閻王爺點名——活到頭了！還想重建第九旅團？做夢！老子這次把他連根都刨了！”
他迅速收斂笑容，對著通訊兵厲聲下達命令，語速快得像機槍點射：“傳令張大彪、沈泉！給老子加快清剿速度！彆跟小鬼子磨蹭！用刺刀和手榴彈說話！
對於任何敢於依托工事、洞穴頑抗的火力點，不用層層請示，前線連長排長有權直接呼叫炮火支援！
王承柱的炮兵，炮彈不用省了，給老子盯緊了，隨時準備開火，把那些茅坑裡的石頭給我炸開花！老子不管他們用什麼方法，必須在天亮之前，把孤山給老子打掃乾淨！
一隻鬼子活口都不許留……嗯，除非他們自己扔了槍，跪地求饒，把帽子舉得比腦袋還高！”
他特意補充了後半句，仗打到這個份上，全殲是目標，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俘虜，尤其是對於重建後成分複雜、新兵居多的第九旅團，心理防線更容易崩潰。
緊接著，他目光如電，唰地轉向地圖上安縣以西的黑虎嶺方向，眼神變得銳利而充滿期待，仿佛已經聽到了那裡即將爆發的槍炮聲：“同時告訴王承柱，山頂槍聲一停，他狗日的就給老子立刻行動！彆磨磨蹭蹭跟個娘們似的！
把那三門寶貝75野炮，還有那十門山炮，該拆的拆，該裝的裝，騾馬不夠就用人扛！用最快的速度，向安縣方向轉進！
老旅長他們在黑虎嶺給第四旅團準備了大餐，鍋都支好了，咱們新一旅剛吃完肉，得趕緊過去幫幫場子，喝口熱湯，順便再撈點乾的！”
一直站在旁邊，因為沒撈著主攻而有些悶悶不樂、感覺自己像個看客的小六子，一聽說還有仗打，而且是去幫386旅打第四旅團主力，眼睛瞬間就亮了，那點不快立刻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趕緊上前一步，臉上堆起懇切又帶著點耍賴般的笑容，語氣急切：“旅長！旅長！這次……這次說啥也得讓我們特務營上了吧？
殲滅第九旅團，我們就在邊上看著，聽著兄弟們在前麵打得熱火朝天，兄弟們手都癢癢壞了，我這心裡跟貓抓似的！
您不能老是讓我們守著旅部，當個看客啊！這次打第四旅團，我們特務營保證衝在最前麵，啃最硬的骨頭，絕不給您丟臉，也絕不讓兄弟部隊看扁了！”
李雲龍看著這個自己從長征路上撿回來，如今已能獨當一麵卻依舊在自己麵前像個孩子般急切請戰的小六子，心裡又是好笑又是感慨，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情。
他故意把臉一板，眼睛一瞪，罵道：“急什麼急？猴崽子，仗有你打的！老子答應過你，還能真讓你一直閒著當擺設？趕緊滾去把老子的命令傳達下去！要是耽誤了部隊轉移，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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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挨了罵，但小六子從李雲龍那看似凶狠實則帶著應允的眼神和語氣裡，聽出了自己即將被委以重任的意味，頓時眉開眼笑，胸脯挺得老高，響亮地應了聲“是！保證完成任務！”
轉身就像隻撒歡的兔子似的竄出了指揮部，那輕快的步伐，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命令如山，各部嚴格執行。山頂的槍聲、爆炸聲在隨後的一個多小時裡，隨著天色漸明，變得愈發稀疏，最終，當第一縷金色的陽光終於刺破雲層，照亮這片修羅場時，孤山徹底沉寂了下來。
隻有嫋嫋的青煙和空氣中散不去的焦糊味、血腥味，訴說著昨夜這裡的慘烈。
在一團、二團以及尖刀大隊近八千將士的絕對優勢兵力圍攻下，在隨時可以召喚的精準炮火支援下，第九旅團殘存的近千日軍，命運已然注定。
頑抗者被毫不留情地消滅，而其中一部分，主要是重建後補充的、受軍國主義荼毒尚淺的新兵，以及那些本就戰鬥意誌不強的偽軍兩個連），在絕望和八路軍的“繳槍不殺”的政治攻勢下，選擇了放下武器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