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的夜,涼如水,卻掩不住暗流湧動的殺機。
趙高雖已淪為階下囚,但他那張用權力和恐懼編織的大網,仍有無數毒蛛在陰影中蠢蠢欲動。
趙亥,便是其中最致命的一隻。
作為趙高最信任的心腹,他繼承了趙高所有的陰狠與毒辣,更青出於藍,一手易容潛行的絕技,曾讓無數與趙高作對的舊臣在睡夢中悄然殞命。
此刻,他正藏身於一處廢棄的宅院中,雙眼在昏暗的油燈下閃爍著狼一般的凶光。
他麵前,是十名身著黑衣的死士,每個人身上都散發著濃鬱的血腥味,那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氣息。
“主公被奸人所害,囚於深宮,生死未卜!”趙亥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充滿了刻骨的仇恨,“扶蘇小兒,不過一黃口孺子,仗著蒙氏和王氏的支持,便敢顛覆朝綱!他以為抓了主公,便能高枕無憂?癡心妄想!”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油燈跳動:“主公才是大秦的中流砥柱!是維係帝國運轉的天!扶蘇逆天而行,便是與整個大秦為敵!今夜,我們便要替天行道,用他的血,來祭奠主公的冤屈!”
十名死士齊齊單膝跪地,聲音整齊劃一,帶著赴死的決絕:“願為中車赴死!”
趙亥滿意地點點頭,從懷中摸出一張布防圖:“我已探得消息,扶蘇今夜子時,將親自巡視城東糧倉。那裡地處偏僻,守衛相對薄弱,正是我們下手的最佳時機!”
他他相信,憑借自己精心策劃的刺殺,扶蘇那顆年輕的頭顱,很快就會成為他獻給趙高的最好禮物。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一舉一動,早已落入了一雙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眼眸之中。
扶蘇的寢宮內,燈火通明。
他靜靜地立於窗前,望著窗外深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冽弧度。
趙高經營多年,黨羽遍布朝野,豈會因為主心骨被擒就瞬間土崩瓦解?
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毒蛇,才是最危險的。
與其等他們伺機而動,不如主動引蛇出洞。
“公子,一切已按您的吩咐布置妥當。”蒙毅一身戎裝,身姿挺拔如鬆,眼神銳利如鷹,“王賁將軍已親率北軍精銳,在城東糧倉周圍布下天羅地網,隻待魚兒上鉤。”
扶蘇緩緩轉身,目光平靜地落在蒙毅身上:“辛苦了。記住,我要活的。”
對付趙亥這種亡命之徒,殺之容易,但扶蘇要的,不僅僅是他的命。
他要用趙亥的血和絕望,徹底震懾那些還在觀望的趙高餘黨,讓他們明白,任何反抗都是徒勞的。
“公子放心!”蒙毅沉聲應道,“末將已安排了一名身形與公子相似的親衛,穿上您的衣袍,乘坐您的車駕前往。趙亥此人,生性多疑,但越是如此,便越容易相信這種‘燈下黑’的伎倆。”
“很好。”扶蘇點了點頭,目光轉向宮殿之外的某個方向,“北軍的兄弟們憋了太久,今夜,就讓他們好好活動一下筋骨。告訴他們,不必留手,除了頭領之外,餘者,格殺勿論!”
“遵命!”
子時,夜色最濃。
通往城東糧倉的官道上,一隊車駕在火把的照耀下緩緩前行。
車駕的形製和儀仗,無一不彰顯著主人的尊貴身份。
道路兩旁的密林中,趙亥和他手下的十名死士,如同蟄伏的毒蛇,屏住了呼吸,冰冷的殺機在空氣中彌漫。
“來了!”趙亥眼中凶光大盛,壓低聲音下令,“聽我號令,一擊必殺,不留活口!”
車駕越來越近,趙亥甚至能透過車窗的薄紗,看到裡麵那道端坐的、模糊的身影。
就是他!
那個毀了主公一切的扶蘇!
“殺!”
就在車駕行至最佳伏擊點的一刹那,趙亥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
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林中暴射而出,手中的利刃在火光下劃出死亡的弧線,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撲馬車!
“噗嗤!”
利刃穿透車廂的聲音清晰可聞,數柄長刀從不同方向狠狠刺入,瞬間將車內攪成了一片狼藉。
趙亥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成了!
任憑扶蘇有三頭六臂,在如此近距離的絕殺之下,也絕無生還的可能!
可下一秒,他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臉上。
沒有慘叫,沒有鮮血噴湧,利刃刺入車廂的感覺,更像是戳進了一堆乾草和木頭。
“不好!中計了!”趙亥頭皮猛地一麻,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他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嗖!嗖!嗖!”
四麵八方,原本漆黑的夜幕中,突然亮起了數百支火把,將這片區域照得亮如白晝!
火光之下,是無數張開的強弓硬弩,那黑洞洞的箭頭,閃爍著幽藍的淬毒光芒,早已瞄準了他們。
“放箭!”
一聲冰冷的號令,如同死神的宣判。
箭矢如蝗,遮天蔽日!
密集的破空聲連成一片,形成了一股毀滅性的鋼鐵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