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殿內,工部所描繪的鐵龍咆哮、合金閃耀的震撼圖景尚未散去,那機械偉力帶來的未來衝擊感仍在群臣胸中激蕩。然而,當扶蘇那沉靜而深邃的目光,如同精確的指針,緩緩移向文官班列中一位麵容方正、眉宇間自帶一股凜然正氣的官員時,殿內因革新帶來的亢奮氣息,瞬間被另一種更為肅穆、更為厚重的氛圍所取代。
刑部尚書,馮劫。
這位出身名門、以剛正嚴明著稱的法家重臣,身著象征刑獄之威的深紫官袍,此刻神情肅穆,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他迎著帝王的目光,沉穩地踏前一步,動作不疾不徐,卻帶著一種千鈞法度般的沉重感,與方才程邈的激昂形成鮮明對比。
“臣!刑部尚書馮劫!啟奏陛下!”
馮劫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冷硬,如同寒鐵交擊,瞬間將殿內所有細微的雜音壓下,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到帝國運行的基石——律法與秩序之上。
“始平二年,刑部上下,謹遵陛下‘明刑弼教’、‘律法為綱’之聖諭,於帝國刑名獄訟、治安靖平、律令修訂諸事,不敢有絲毫懈怠!”他的開場白,沒有華麗的辭藻,隻有法家特有的務實與冷峻,“首要之務,便是應對軍改之後,地方治安力量重組之挑戰!”
他目光掃過武將班列,尤其在五大軍區司令身上略作停留,帶著一種清晰的界定:
“陛下推行軍區製,收天下兵權於五大軍區,此乃強軍固國之舉,刑部全力擁護!然,地方駐軍撤防,確曾引發部分郡縣對治安疲乏之隱憂。”馮劫話鋒一轉,透出強大的執行力,“為解此慮,刑部於去歲初,按照陛下之旨意,於刑部之下,新設‘帝國治安部’,專司統籌帝國全境治安事宜!”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勾勒出一張覆蓋帝國每個角落的法網:
“帝國治安部,下設郡級治安局、縣級治安分局、鄉鎮治安所三級架構!層級分明,權責清晰!此網已如陛下所期,織就完成!”他報出令人心安的精確數字,“截止始平二年底,帝國全境,共設郡治安局三十六處,縣治安分局二百八十五處,鄉鎮治安所三千零一處!各級官吏、巡捕、衙役,皆已滿員配置,無有空缺!”
殿內文官,尤其是地方郡守縣令們,紛紛暗自點頭。這張龐大而細致的治安網,正是他們推行新政、安撫地方的底氣所在。
馮劫繼續道,解釋了人員來源:
“治安力量之充實,得益於陛下仁政及妥善安置!原隸屬於各地之治安師、治安團官兵,在劃歸軍區時,其不願繼續從軍或年齡、身體不適於野戰者,皆依其籍貫或意願,分流至新設之郡縣治安局、分局、治安所!此批官兵,訓練有素,紀律嚴明,乃治安骨乾!”
“同時,各郡縣原有之衙役捕快,經刑部統一考核、整訓,汰弱留強,亦悉數納入新治安體係!”
“更值一書者,”馮劫的語氣帶上了一絲對民智的肯定,“帝國境內,尤其是廣袤鄉村,百姓自發組建‘協管會’者,已逾萬數!此等鄉賢耆老,熟悉本地人情,協助治安所維護鄉裡秩序,調解鄰裡糾紛,成效斐然!此乃陛下新政深入人心,百姓自發維護家園安寧之明證!刑部已頒令嘉許,並加以規範引導,使其成為治安體係之有益補充!”
三級架構,軍轉骨乾,衙役整編,鄉賢協管——四管齊下!馮劫用清晰的數據和條理,徹底打消了軍改可能引發地方治安真空的疑慮。殿內隱隱響起一片鬆氣之聲,尤其是那些曾擔憂地方不穩的官員。
馮劫的彙報轉向了帝國的根本——律法本身。他的聲音變得更加莊重,帶著一種修繕法典的神聖感:
“其二,律令之修訂與完善,乃刑部立身之本,帝國長治久安之基!始平二年,刑部會同法家博士、皇家學院政治學院律法科,並廣泛征詢三省六部及地方郡縣之見,依據陛下新政精神、帝國發展實情,對舊有秦律進行了大規模、係統性的修繕!”
他報出的數字,彰顯著這項工程的浩大與細致:
“全年共修繕涉及民生、經濟、專利、治安、商旅、土地等各方麵之律法條文,計一百零六部!增刪補益,務求其合乎新政,順乎時宜,便於執行!”
“同時,針對新政催生之新事物、新關係,刑部新編律法十部!”他特意加重語氣,“其中,便包括陛下親自定下基調、刑部細化條文、黑冰台全程監督執行之《大秦帝國軍人權益保障法》!此法定軍人地位,明軍屬優撫,嚴懲侵害軍屬權益之行,乃凝聚軍心、穩固國本之重器!其餘新法,亦涵蓋專利保護、商事糾紛、契約規範等新興領域,確保帝國百業運行,皆有法可依,有章可循!”
馮劫挺直腰背,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底氣與自豪,響徹大殿:
“陛下!諸公!經此一年戮力,臣馮劫,今日敢立於麒麟殿上,向陛下、向帝國鄭重宣告:我大秦始平二年末,無論涉及民生柴米、商賈貨殖、土地歸屬、發明創造、軍旅榮辱、官民糾紛……帝國疆域之內,萬事萬物,皆已納入律法之網!皆有清晰明確之條文可依循!刑部掌此律網,為帝國定紛止爭,護佑萬民,震懾奸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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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有法可依!”這四字如同洪鐘大呂,在殿內回蕩!這是比百萬雄師更令人心安的基石!李斯、馮去疾、陳平等重臣無不頷首,深以為然。一個成熟的帝國,其標誌正是完備而清晰的律法體係。
馮劫的彙報進入了最直觀的成效展示——犯罪率:
“其三,律法既明,治安網密,其效立竿見影!”他聲音鏗鏘,報出了刑部最核心的功績數據,“據刑部始平二年歲末詳實統計,較之始平元年:
帝國全境,殺人、劫掠、盜竊、奸淫等惡性刑事案發案率,下降六成!
田產、債務、婚姻、鄰裡等民事糾紛訴訟率,下降三成!”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個耐人尋味的數據:“唯涉及商旅貿易、契約履行之經濟糾紛案件,略有上升。此非治安惡化,實乃帝國商貿空前繁榮、契約關係日益複雜之必然!亦從側麵印證了《商律》《契約法》等新法頒布之及時與必要!”
最後,他提到了那個最敏感、也最能體現帝國統治穩固性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