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看著眼前這兩個雖然灰頭土臉卻眼神熾熱、充滿成就感的年輕人，再聽著化學院深處此起彼伏、仿佛背景音樂般的輕微爆炸聲和偶爾傳來的興奮呼喊，心中的那點無奈早已被巨大的驚喜和期待所取代。這哪裡是什麼恐怖分子集中營？這分明是大秦帝國未來霸業的基石，是科技躍遷的搖籃！
他的目光在韓廣奇和楊慎行之間來回掃視，越看越是歡喜，忍不住再次開口，聲音中都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好！‘一擊火’之事，爾等已立下不世奇功！朕心甚慰！不過，朕還記得，你二人原本是各有專攻的。廣奇癡迷於連射火槍，慎行沉迷於重炮巨銃。既然你們連這最難的‘一擊火’都已摸到了門路，那你們原本研究的家夥事，可曾造出個樣品來讓朕瞧瞧？”
扶蘇心裡琢磨著，底火是核心，但最終還是要落實到武器平台上。在扶蘇心中，韓廣奇能搞出個類似杠杆式連珠槍或者早期手動步槍的東西，楊慎行能造出個比現在紅衣大炮更靠譜的前裝線膛炮，他就心滿意足了。
然而，兩人的回答再次讓他差點驚掉下巴。
聽到皇帝問起這個，韓廣奇和楊慎行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了又是自豪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
韓廣奇搶先一步，躬身回道：“回陛下的話！學生不敢隱瞞，那連射火槍的樣品，學生早已根據陛下昔日提點的方向，設計並製造出來了！”
楊慎行也連忙跟上：“陛下，學生所設計之大口徑重炮，樣品亦已鑄造完成！”
扶蘇眼睛一亮：“哦？樣品已成？快！帶朕去看看！”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這個時代的“高科技”武器了。
誰知兩人卻同時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韓廣奇搓著手道：“陛下恕罪…樣品雖在，但…但正因它們都卡在了最關鍵的一步——擊發方式上，學生二人才會摒棄門戶之見，合力攻關這‘一擊火’啊。”
“此話怎講？”扶蘇好奇道。
韓廣奇解釋道：“陛下，學生愚鈍，但謹記陛下關於‘定裝彈藥’、‘後膛裝填’、‘提高射速’之聖諭。學生苦思冥想，設計了一種……一種可拆卸的彈夾！”他怕皇帝不理解，還用手比劃著一個長方形的盒子，“內裡可預先裝填十發統一口徑設計的金屬定裝彈，從槍身下方插入，依靠機括和彈簧之力，逐發將子彈推入槍膛。”
扶蘇聽得心頭一跳！彈夾？！這概念可太超前了！他就那麼簡單的模糊的提及了一下，竟然真被這家夥給搞出來了？！
韓廣奇繼續道：“學生還采納了楊師兄的建議，在槍管內部嘗試刻畫了淺顯的螺旋膛線，以期增加射程與精度。然…”他臉上露出痛苦之色，“無論是這彈夾的精密機括，還是帶膛線的槍管，還有學生設計的那種後膛閉鎖機構…製作起來都太難了！學生的實驗室根本做不出來！最後還是學生求爺爺告奶奶，請徐福院長親自出麵，才說動了工學院的那幾位國寶級大匠，憑著學生畫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圖紙，硬是用手一點點打磨、銼削，給‘手搓’了出來！費時月餘，方才得了這麼一支樣品槍！”
他哭喪著臉：“陛下，就這麼獨一無二的一支寶貝疙瘩，學生實在是…實在是舍不得用它來做實驗啊！萬一學生那不成熟的擊發設想失敗了，或者彈藥裝填出了問題，把這獨苗苗給炸了…學生萬死難辭其咎！故而學生才下定決心，必須先與楊師兄一道，將這最關鍵的‘一擊火’徹底攻克，確保萬無一失後，才敢用真槍進行實彈演練！”
扶蘇聽得是目瞪口呆。好家夥！不僅有了彈夾供彈的概念，還特麼刻了膛線？還是後膛裝填？這韓廣奇搞出來的哪裡是什麼連珠槍，這分明是朝著後裝線膛連發步槍的方向一路狂奔啊！雖然工藝極其原始，全靠大匠手搓，但這設計思路已經妖孽到沒邊了！
他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將目光投向楊慎行：“慎行，那你那重炮……”
楊慎行連忙躬身，語氣同樣帶著一絲無奈和驕傲：“陛下，學生的境況與韓師弟類似。學生所設計之重炮，亦全賴徐福院長情麵與工學院諸位大匠之神乎其技。”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報數據：“依學生計算與設計，此炮炮身采用雙層鐵芯銅鑄，炮筒內徑粗約六寸七分，炮管長約一丈四寸，全炮重達…重達六十餘石……”
“多少？六十石？！”扶蘇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這重量，在這個時代簡直是天文數字！
楊慎行臉色更尷尬了：“是…學生計算有誤，或者說…過於追求威力和射程，忽略了移動之困難。工學院的大匠們鑄造完成後試抬了一下，說此物非凡力可動，非得以五匹以上馱馬並配以特製炮車，方能勉強拖行……學生…學生知錯了。”
扶蘇已經沒心思去計較重量了，他抓住了另一個關鍵詞：“你剛才說…炮筒內徑六寸七分？炮管還刻了膛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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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楊慎行提到技術，眼神立刻變得銳利起來，“學生以為，陛下所言‘精度’、‘射程’乃炮之精髓！故學生力主在炮膛內部刻畫等齊深度的螺旋膛線！此舉極大增加了鑄造難度，幸得大匠們技藝超群，竟真的實現了！然，同樣因‘一擊火’未成，且發射此種巨彈所需之發射藥量巨大，學生唯恐試射失敗，損此瑰寶，故也未曾進行實彈射擊。”
扶蘇站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六寸七分口徑！約合155毫米！
帶膛線！線膛炮！
重達三噸多！這妥妥的就是一尊後裝線膛榴彈炮的雛形啊！
韓廣奇搞的是跨時代的連發步槍，楊慎行弄的是超越時代的重炮！這兩個家夥…這兩個家夥簡直是…是上天賜給大秦的掛逼吧？！
扶蘇感覺自己的心臟砰砰直跳，血液都有些沸騰了。他原本以為大秦靠著現有的燧發槍和前裝滑膛炮就已經能橫推世界了。好家夥，這倆天才直接要把軍隊武裝到第二次工業革命的水平？！這要是真讓他們搞成了，那還打什麼仗？直接拉出去閱兵就能把周邊所有國家嚇尿了好嗎？！雖然現在大秦也已經沒對手了，但有了這玩意，那就不是有沒有對手的問題，是直接可以考慮星辰大海了！
他都不敢想象，當百萬秦師身著玄色秦甲，手持突擊步槍，後方跟著齊刷刷的155榴彈炮，大秦的龍旗在上空飄揚，這將是何等光景！！！
“重…重一點好！重一點才穩！才打得準！”扶蘇猛地一拍大腿，把兩人嚇了一跳，“威力大、射程遠、打得準，這才是王道！移動困難？那是小事！”
他腦中飛速運轉，立刻想到了解決方案：“材料方麵，可以讓工學院和化學院合作，試試不同的合金配方，看能不能在保證強度的前提下減輕重量！但這非一日之功，急不得。”
“至於運輸……”扶蘇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朕記得，工學院那邊，好像有幾個老博士帶著一群學子，一直在鼓搗朕之前提過的什麼…履帶式蒸汽車？好像聽說原型機都能拖著幾噸重的石頭慢悠悠跑了？正好！少龍，記下來！回頭讓工學院對接一下！楊慎行你這炮，以後就用咱大秦的蒸汽車來拉！朕倒要看看，是蒸汽車的力氣大，還是你的炮更重！”
項少龍連忙應下，心裡也在咋舌，陛下這思路…真是天馬行空，但又莫名地靠譜！
韓廣奇和楊慎行聞言，更是喜出望外！皇帝不僅沒有責怪他們弄出這麼笨重的家夥，反而全力支持，甚至連運輸工具都幫他們想好了！
“謝陛下！陛下聖明！”兩人激動地再次行禮。
扶蘇看著他們，越看越滿意，大手一揮：“走！帶朕去看看你們的寶貝樣品！就算不能打響，朕也得先過過眼癮！”
在韓、楊二人的引導下，扶蘇懷著朝聖般的心情，走向學院深處看管更加嚴格的樣品陳列室。他已經可以預見，當這兩件跨越時代的殺器真正怒吼之時，整個世界，都將為之顫抖。
大秦的科技樹，似乎在他這隻蝴蝶的翅膀扇動下，正以一種瘋狂而又令人欣喜的速度，點向了一條前所未有的康莊大道！至於信息傳遞的難題…看著眼前的連發槍和重炮，扶蘇忽然覺得，那似乎也不是那麼迫在眉睫了。有時候，絕對的武力，本身就是最有效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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