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佗率領著近四千精銳秦軍,沿著黑冰台提供的路線,一頭紮進了通往瘴癘穀的莽莽山林。
他意氣風發,胸中激蕩著建功立業的豪情,全然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踏入一個精心編織的死亡陷阱。
這一切,確實是山鬼與阿曼針對秦軍驕狂心態設下的詭計。
百越人在正麵戰場上確實難以抗衡秦軍的火器之利,但他們世世代代生活的這片山林,其中的毒瘴、暗河、溶洞、險峻地形,將會成為埋葬入侵者的最好幫手。
山鬼和阿曼原本預期的“驚喜”,是屠綱、王悍那些已經被怒火衝昏頭腦的莽夫。
他們精心布置了這個誘餌,就是算準了那些驕兵悍將在屢次被騷擾、又被任囂嚴厲申斥後,必然會急於立功,很容易就會咬鉤。
然而,陰差陽錯,任囂臨陣換將,把這個“天大的驚喜”送到了趙佗麵前!
大秦帝國五大軍區之一,朱雀軍區的副司令!
手握重兵的帝國上將!
這簡直是一條超出他們預期太多、太大的“魚”!
若能將其殲滅或俘虜,對整個朱雀軍區,乃至整個帝國南征戰略的打擊,都將是毀滅性的!
這如何不讓山鬼和阿曼欣喜若狂?
部隊行進在崎嶇的山路上。起初的路段還算好走,但隨著不斷深入,道路變得越來越狹窄,林木愈發茂密參天,巨大的樹冠幾乎遮蔽了天空,隻有零星的光斑透過枝葉縫隙灑落下來,在地麵形成晃動的光暈。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腐殖質氣味和一種莫名的濕悶感。
趙佗騎在戰馬上,一開始還頗為從容,不時與身邊的參謀軍官指點地形,討論進軍策略。但漸漸地,他臉上那種勝券在握的笑容收斂了些許,眉頭微微蹙起。
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感,如同細微的冰刺,開始悄悄紮刺著他那顆因輕敵而有些發熱的頭腦。
這是他征戰沙場多年,在無數次血與火的淬煉中形成的,一種近乎本能的直覺。
這種直覺,曾多次在關鍵時刻向他發出警報,讓他躲過致命的埋伏和陷阱。
此刻,這久違的警兆再次浮現。
太安靜了。
除了部隊行進發出的聲響、鳥鳴蟲嘶,以及遠處隱約的流水聲,整個山林仿佛陷入了一種異樣的沉寂。
那種感覺,不像無人,反倒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暗處屏息凝神,冷冷地注視著他們這支闖入者。
而且,這地形……趙佗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四周。兩側是陡峭的山坡,植被密不透風,中間是這條越來越窄的路徑,前方不遠處,甚至需要沿著一條湍急的、河水顏色有些發黑的河流岸邊行進。這簡直就是兵法上所說的“險地”!
“傳令下去,”趙佗勒住馬韁,聲音沉穩地打破了行軍中的沉悶,“全軍放慢速度,保持警戒隊形。斥候前出三裡,仔細偵查。各部注意節省體力,隨時準備接敵。”
“副司令,有何不妥嗎?”一名團長策馬靠近,低聲問道。他覺得副司令似乎有些過於謹慎了,對付一群蠻子,何必如此?
趙佗看了他一眼,沒有解釋自己那玄乎的直覺,隻是淡淡道:“小心無大錯。此地地形複雜,非比平原。執行命令。”
“是!”團長雖有些不解,但軍令如山,立刻下去傳達。
秦軍的行軍速度明顯慢了下來,隊伍變得更加緊湊,士兵們握緊了手中的燧發槍,警惕地打量著周圍幽暗的叢林。
就在趙佗部隊進入山林的同時,瘴癘穀深處,反抗軍的“大本營”早已動了起來。
山鬼和阿曼站在一處高地的隱蔽所在,遠遠眺望著穀口的方向。
雖然看不到秦軍的具體情況,但他們派出的眼線早已將趙佗部隊的動向、規模,尤其是那麵醒目的“趙”字帥旗,稟報了上來。
“趙字帥旗?”阿曼聽到彙報時,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狂喜,他猛地抓住山鬼的手臂,因為激動,聲音都有些變調:“大巫師!是趙佗!秦軍的副司令趙佗親自來了!哈哈哈!天助我也!這可是一條真正的大魚啊!”
山鬼那塗滿油彩的臉上,也難以抑製地抽搐了一下,渾濁的眼珠裡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激蕩的心情,聲音因為興奮而更加沙啞:“好!很好!山神果然庇佑!既然來了,就彆想再走了!按計劃行事,動作要快!”
整個反抗軍大營如同一個高效運轉的戰爭機器,立刻行動起來。
按照預定計劃,營地裡的大部分老弱婦孺,早已提前分批轉移到了更深處、更隱蔽的安全區域。此刻,留下的少數人也在緊張地收拾著最後一點家當,做出倉皇撤離的假象。
而反抗軍的主力,那近三萬名經過初步訓練、心中燃燒著複仇火焰的“狼兵”,則在各部頭人和勇士的帶領下,沉默而迅速地向著預設的伏擊陣地開進。
那是一片位於黑水河大拐彎處的險要之地。河道在此驟然收窄,兩岸是近乎垂直的峭壁,峭壁上密布著大小小的溶洞入口,如同蜂巢一般。峭壁之上,林木相對稀疏,卻堆積了大量的滾木礌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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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妙的是,在這片區域的上遊和下遊,都有暗河與主河道相通,地形之複雜,遠超常人想象。
就連那些留下的婦女和老人,也沒有閒著。他們用背簍、用肩膀,將一捆捆削尖的竹矛、一袋袋沉重的石塊、一囊囊淬毒的箭矢,源源不斷地運送到峭壁之上的埋伏點。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決絕和仇恨,他們知道,這一戰,關乎他們所有人的生死存亡。
當主力部隊和物資基本就位後,偌大的營寨頓時顯得空蕩了許多。
山鬼和阿曼相視一眼,最後檢查了一遍布置。
營寨裡故意留下了一些破爛的帳篷、熄滅的篝火堆,以及少量散落的、不值錢的雜物。
最重要的是,他們精心挑選了數百名最為悍勇、也最為靈活的戰士留了下來。
他們的任務,就是扮演“斷後”的角色,既要讓秦軍相信這裡是反抗軍的主力巢穴,又要成功地、且戰且退地將秦軍引入致命的伏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