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張丞,您這又寫又畫的,弄啥呢?”
“把咱這大半年琢磨出來的種地法子記下來,以後萬一忘了,或者要教給彆人,也有個憑據。”
張勤把話題引開,指著紙上那些圖,“你看,這是不是比光用嘴說清楚?”
狗蛋湊過去看,雖然不識字,但對那些農具圖很感興趣。
“是清楚!一看就懂!張丞您真行!”
打發走了狗蛋,張勤看著紙上那團墨暈,輕輕歎了口氣。
抄詩一時爽,差點就惹麻煩。
還是得低調,種地安全。
他收斂心神,繼續埋頭整理他的《田畝筆記》。
窗外天色漸暗,冰冷的空氣中,隻有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和偶爾炭筆投入小火盆裡發出的劈啪輕響。
那些詩句引起的波瀾,終會平息。
而如何讓地裡長出更多糧食,才是這片土地上,最亙古不變的正經事。
他得抓緊時間,把這些寶貴的經驗,儘可能完整地留下來。
……
天擦黑的時候,寒風刮得更緊了,吹得窗戶紙噗噗作響。
張勤剛把今天整理的《肥土篇》收尾,搓著凍得有些發僵的手指,正準備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剩的熱湯餅子。
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鐵柱探進個腦袋,臉蛋凍得紅撲撲的。
“張丞!彆弄了!俺娘讓俺來叫您過去吃飯!家裡燉了鍋熱乎的!”
張勤一愣:“這…怎麼好意思老是打擾…”
“哎呀,有啥不好意思的!”鐵柱不由分說地進來拉他。
“俺爹說了,您一個人冷鍋冷灶的,不如一起熱鬨!俺娘今天特意多下了麵片兒!”
盛情難卻,張勤隻好放下筆,披上舊棉袍,跟著鐵柱出了門。
韓老頭家就在司稼所旁邊不遠,土坯房,低矮但收拾得乾淨。
還沒進門,就聞到一股混合著麵香、肉腥和柴火味的暖氣從門縫裡鑽出來,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推開木板門,一股更濃鬱的熱氣撲麵而來。
屋子中間泥爐子燒得正旺,上麵坐著一口黑鐵鍋,鍋裡咕嘟咕嘟地翻滾著濃稠的麵片湯,能看見裡麵沉浮著些菘菜葉、乾菇和零星幾點油花肉末。
韓大娘正拿著長筷子在鍋裡攪和,見他進來,臉上笑出深深的皺紋:“張丞來啦!快炕上坐!馬上就好!”
韓老頭盤腿坐在炕頭,吧嗒著旱煙袋,看見張勤,點點頭:“外頭冷吧?炕上暖和。”
炕桌已經擺好了,幾個粗瓷大碗,一碟子醃蘿卜條,還有一小碗黑乎乎的醬。
鐵柱的妹妹,那個才十來歲、總是怯生生的小姑娘小草,正乖乖地坐在炕沿,偷偷拿眼瞅張勤。
“又麻煩大娘了。”張勤脫鞋上了炕,坐在韓老頭旁邊,炕麵燒得熱乎乎的,立刻驅走了身上的寒氣。
“麻煩啥!多雙筷子的事!”韓大娘手腳麻利地給每人盛上滿滿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麵片湯。
“咱莊戶人家,沒啥好東西,就圖個熱乎實在。張丞您彆嫌棄。”
“哪兒能呢,聞著就香。”張勤接過碗,熱氣熏得眼前都起了霧。
吹了一口氣,便看清碗裡內容實在,麵片厚實,湯水濃稠,雖然肉不多,但看著就頂餓。
“吃吃吃,都趁熱吃!”韓老頭發話,自己先吸溜了一大口。
張勤也拿起筷子,夾起一片菘菜吹了吹送進嘴裡,又喝了口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