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間頂棚幾盞殘存的應急燈投下慘白的光束，在布滿油汙和鐵鏽的地麵上切割出片片扭曲的光斑，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血腥味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屬於生物組織的酸腐氣息。林霜站在高高的觀察台上，身影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愈發詭異，她的話語如同冰錐，刺入每個人的耳膜。
“歡迎來到我的新實驗室。可惜你們來晚了一步。”
燈光熄滅的瞬間，訓練有素的武館弟子和特事局乾員並未慌亂，而是迅速依托身邊的設備或承重柱尋找掩體，黑暗中傳來一片拉槍栓和利刃出鞘的細微聲響。陳默站在原地未動，隻是判官筆已悄然滑入掌心，冰冷的觸感讓他精神高度集中。
應急燈驟然亮起，光線比之前更加刺眼。
王胖子眯著眼，低聲咒罵：“操，這婆娘搞什麼鬼！”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車間裡引起輕微的回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二樓觀察台，林霜身邊站著兩個身影。不同於之前那些肢體扭曲、眼神呆滯或充滿獸性的改造人，這兩個“人”站姿自然，眼神銳利甚至帶著一絲審視的意味，除了裸露的皮膚下偶爾閃過金屬光澤或異常鼓起的肌肉纖維，他們幾乎與常人無異。
“介紹一下，我的最新作品。”林霜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得意，“他們保留了完整的人類意識，但獲得了超越常人的力量。”
其中一個改造人向前邁了半步，目光落在陳默身上，開口說話，聲音平穩，甚至帶著一點屬於普通人的、略帶沙啞的腔調：“陳館主，久仰大名。”
陳默瞳孔微縮。這張臉……他記憶力極好，迅速在腦海中檢索。半年前，江城本地新聞曾報道過一起建築工人失蹤案，家屬哭訴的畫麵還曆曆在目，照片上那個憨厚的中年漢子，與眼前這張融合了機械與血肉的臉龐逐漸重合。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陳默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了寂靜的車間。他需要確認，這究竟是更高明的操控，還是……
改造人——張強，點了點頭，動作流暢自然：“我記得一切。我的名字叫張強，曾經是建築工人，有一個妻子和兩個孩子。”
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眼神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但很快被一種近乎麻木的堅定取代。
“那為什麼……”陳默追問，心緩緩下沉。
“因為我自願接受改造。”張強的語氣沒有任何波動，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我以前太弱了，工頭拖欠工資不敢吭聲，老婆生病了隻能到處借錢，孩子在學校被欺負我也無能為力。林博士給了我力量，讓我能夠保護家人，讓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再也不敢小看我。”
另一個改造人也開口，聲音更顯年輕，卻帶著同樣的偏執：“我們都是自願的。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力量才是唯一的真理。以前我們是被踩在腳下的螻蟻，現在……我們擁有了踩碎彆人的資格！”
“聽到了嗎？陳默！”林霜張開雙臂，如同在布道，臉上洋溢著扭曲的興奮，“這就是人類的本質！所謂的道德、人性，在絕對的力量和生存欲望麵前，不堪一擊！隻要給予他們掙脫弱小的機會，他們願意放棄一切看似珍貴的東西！”
她猛地按下手中的一個控製器。
“哢噠”幾聲輕響，關押著流浪漢的鐵籠門鎖同時彈開。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原本處於昏迷狀態的流浪漢，開始陸續蘇醒。他們眼神先是迷茫，隨即被一種狂熱的渴望取代。
“力量……給我們力量！”一個身材高大的流浪漢率先嘶吼起來，他掙紮著爬出鐵籠，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林霜，或者說，盯著她手中那代表“新生”的藥劑。
“對！給我們力量！”
“受夠了！受夠了這種豬狗不如的日子！”
“我要變得強大！我要讓那些欺負過我的人付出代價！”
瘋狂的呼喊聲此起彼伏，這些社會最底層的失意者，此刻眼中燃燒著對“力量”最原始、最扭曲的渴求。他們不僅沒有對眼前的詭異場景感到恐懼，反而主動要求成為其中一員。
陳默看著這如同地獄繪卷般的一幕，心沉到了穀底。他原以為林霜是在強行剝奪人性，製造怪物，但現在看來，她找到了更可怕的方式——利用人心的絕望與欲望，製造出“自願”的怪物。這比任何強迫都更令人膽寒。
“這個世界已經腐朽了，從根子上爛掉了！”林霜的聲音拔高，帶著一種宣告般的狂熱，“弱者的呻吟無人傾聽，強者的規則就是真理！我要打破這一切，創造新的秩序，由我們新人類統治的秩序！”
張強和另一個改造人對視一眼，同時從數米高的觀察台上一躍而下。
“砰！”“砰！”
兩聲沉重的落地聲，顯示著他們體內蘊含的驚人力量。兩人一左一右，隱隱封住了陳默的進退路線。
“陳館主，”張強再次開口，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誠懇”的勸誘，“加入我們吧。以你的實力，在這個即將到來的新世界裡，一定能占據重要位置，獲得你想象不到的權柄和力量。何必為了那些注定被淘汰的舊人類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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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緩緩抬起手，那支古樸的判官筆在慘白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他的目光掃過張強那半人半機械的臉，掃過那些躁動不安、渴求“進化”的流浪漢，最終定格在林霜那充滿掌控欲的臉上。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道不同，不相為謀。”
“那就彆怪我們不客氣了。”
張強話音未落，兩人身形驟然暴起！速度之快，遠超之前遭遇的任何改造體！左側的張強一拳直搗陳默麵門，拳風淩厲，帶著金屬破空的尖嘯！右側的改造人則矮身掃腿，目標是陳默的下盤，動作協調，配合得天衣無縫！
陳默判官筆疾點，精準地迎向張強的拳頭，同時腳下步伐變幻，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掃腿。但對方力量極大，判官筆與金屬拳頭碰撞，迸發出一溜火星，陳默手臂微麻，被震得後退半步。
“館主！”李小虎見狀，立刻舉槍瞄準，但兩個改造人移動速度太快，與陳默纏鬥在一起，他根本找不到安全的射擊角度。
王胖子怒吼一聲，掄起旁邊一根廢棄的鐵管就想衝上去幫忙，卻被影一把拉住。
“彆添亂！”影低喝，眼神銳利地掃視著戰場，“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纏住陳默！其他人，警戒！防止那些流浪漢異變，注意可能還有其他埋伏！”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鐵籠中，那些得到“許諾”的流浪漢們，身體開始發生劇烈的變化！痛苦的嚎叫聲取代了之前的狂熱呼喊，他們的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肌肉不自然地膨脹蠕動，皮膚下泛起不祥的藍光，顯然，強效的改造藥劑正在他們體內瘋狂發揮作用。
“必須阻止他們！”陳默在激烈的交鋒中大喝，試圖擺脫兩個改造人的糾纏。但張強和另一人如同附骨之疽，攻勢一波猛過一波，他們不僅力量速度驚人，而且戰鬥技巧嫻熟，顯然保留了作為人類時的格鬥經驗，甚至有所增強。陳默一時竟被完全壓製，隻能勉力支撐。
車間內亂作一團，痛苦的嘶吼、打鬥的碰撞聲、隊員們的警告呼喊交織在一起。而觀察台上，早已空無一人。
林霜不知何時，已如同鬼魅般悄然消失。她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自己親手製造的混亂戰場，因為她確信，這裡的爛攤子，足以將陳默和他的人拖在這裡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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