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那急促的“立刻離開”的手勢,如同鞭子抽在三人緊繃的神經上。身後,黑水潭深處傳來的、那如同巨大心臟搏動般的沉悶“咚……咚……”聲,一聲沉過一聲,帶著令人心悸的不祥韻律,仿佛有什麼恐怖的東西正在潭底加速複蘇和凝聚!玄雲觀方向,古屍的咆哮和屍犬的嘶嚎也越來越近,顯然正被這邊的動靜吸引而來!
不能再有絲毫猶豫!
“走!”蘇晚晴強壓下對石碑上師父字跡的驚駭和潭水異變的恐懼,用儘力氣攙扶起幾乎虛脫的林宵和傷勢沉重的張太公,三人踉蹌著衝下鎮龍碑基座,一頭紮進青衣人所指的、更加幽深黑暗的密林之中。
每邁出一步,都牽動著身上的傷口和侵入體內的邪毒,帶來鑽心的疼痛和陣陣眩暈。林宵幾乎完全依靠蘇晚晴的拖拽才能移動,意識在昏迷邊緣徘徊,隻覺得渾身冰冷刺骨,仿佛血液都已凍結。張太公情況稍好,但年老體衰加之重傷,也是氣喘籲籲,步履蹣跚。
腳下的山路崎嶇濕滑,布滿苔蘚和腐葉。四周是參天古木,枝椏扭曲,如同鬼爪般遮蔽了本就昏暗的天光,投下濃重的、令人不安的陰影。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腐木氣息和一種……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以及淡淡的、熟悉的痋蟲腥臭?
三人亡命奔逃,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身後那令人心悸的搏動聲和咆哮聲漸漸被密林隔絕,變得模糊遙遠,才敢稍稍放緩腳步,靠在一棵巨大的、根部虯結的古樹後,劇烈地喘息,咳出帶著黑絲的痰液。
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湧上,但更大的恐懼和憂慮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那東西……終究還是逃回潭裡了。接下來會怎樣?
“咳咳……暫……暫時安全了……”張太公靠著樹乾滑坐在地,臉色灰敗,艱難地調息著,試圖壓製體內肆虐的邪毒,“必……必須儘快處理傷勢……這邪毒……霸道……”
蘇晚晴也疲憊地坐下,小心翼翼地將林宵放平。她先迅速檢查了一下張太公的傷勢,老人手臂被黑液腐蝕的傷口已然發黑潰爛,流著黃水,邪毒正在順著手臂經脈向上蔓延。她毫不猶豫地撕下相對乾淨的衣襟,用短刃割開傷口附近,擠出毒血,又取出最後一點解毒藥粉撒上,暫時穩住情況。
隨後,她看向林宵。林宵的狀態更糟,他本就元氣大傷,又硬扛了雞喉骨的反噬和黑液的侵蝕,此刻麵色青黑,嘴唇發紫,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身體冰冷僵硬。蘇晚晴心中焦急,仔細檢查他背後的傷口,同樣進行了緊急處理,但收效甚微,那邪毒似乎已深入肺腑。
處理完傷口,三人暫時無力行動,隻能依靠著古樹,抓緊時間恢複一絲力氣。
直到這時,他們才有餘暇仔細觀察四周的環境,這一看,心情更是沉入了穀底。
他們此刻似乎身處一片地勢相對平緩的林間空地,不遠處,竟然有一條淺淺的、渾濁的溪流蜿蜒而過。溪水顏色暗沉,漂浮著腐爛的落葉和泡沫,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腥臭。
而更令人觸目驚心的是——溪流岸邊,以及他們來時的路徑附近,赫然殘留著大量激烈戰鬥和邪祟活動過的恐怖痕跡!
隻見靠近溪邊的泥地上,殘留著好幾灘粘稠、漆黑、散發著惡臭的汙水灘!這些汙水明顯不是溪水,而是之前那邪物噴濺出的、具有強烈腐蝕性的腐臭黑流殘留!它們如同瀝青般附著在地麵和石頭上,“滋滋”地冒著細微的氣泡,仍在緩慢地腐蝕著周圍的一切!空氣中彌漫的腥臭,大半來源於此!
汙水灘周圍,散落著大量黏滑、深綠色、仿佛被嚴重汙染過的水草殘骸。這些水草形態詭異,粗壯如腕,表麵布滿粘液和暗紅色的斑點,斷口處還在滲出黑紅色的汁液,散發出與黑水潭邊類似的、令人作嘔的腥氣。顯然是那邪物遁逃時從身上剝落或是攜帶而來的!
而最讓三人心臟驟停的是——在最大的一灘汙水旁,一叢被腐蝕得焦黑的灌木下,赫然蜷縮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影!
正是之前被邪物吞噬了部分、又被青衣人用詭異黑霧暫時保下、最終被拋棄在此的——阿牛!
他此刻的模樣,淒慘恐怖到了極點!
他渾身衣物幾乎完全腐爛,露出的皮膚大麵積呈現出一種死灰與墨黑交雜的潰爛狀態,無數細小的水泡和膿瘡遍布全身,正在不斷滲出黃黑色的毒液。他的身體微微抽搐著,呼吸極其微弱,口鼻間不斷溢出帶著蟲卵的黑紅色泡沫。最可怕的是,他的胸口和腹部,有幾個觸目驚心的、仿佛被腐蝕性液體溶穿的空洞,邊緣焦黑翻卷,甚至能隱約看到內部蠕動的痋蟲和被汙染的內臟!雖然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生機,但顯然已被邪毒和痋蟲徹底侵蝕,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而在阿牛不遠處的地麵上,還散落著一些破碎的布條、斷裂的墨鬥線、以及幾塊焦黑碎裂的雞喉骨殘片……正是之前林宵和蘇晚晴用來對抗和壓製他的那些法器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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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如同一幅殘酷的畫卷,無聲地訴說著之前戰鬥的慘烈和失敗的代價。
“牛……牛子……”張太公看著阿牛的慘狀,老眼渾濁,嘴唇哆嗦著,發出痛苦的呻吟,掙紮著想要爬過去,卻被蘇晚晴死死拉住。
“彆過去!他周身都是劇毒和痋卵!碰不得!”蘇晚晴聲音沙啞,眼中充滿了不忍和凝重。阿牛顯然已經沒救了,而且本身已經成了一個巨大的毒源和傳染體!
林宵也被這邊的動靜驚醒,艱難地睜開眼,看到阿牛的慘狀,心臟如同被狠狠撕裂,一股巨大的悲傷和無力感湧上心頭,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卻說不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