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發布會結束了,但風暴遠未平息。
網絡上關於發布會的討論呈兩極分化。一方為顧氏展現出的技術實力震撼,稱之為“顛覆行業的裡程碑”;另一方則依舊抓著我的背景和發布會上那個男人的鬨劇大做文章,質疑這一切不過是顧氏精心策劃的公關秀,甚至陰謀論地認為那個男人是顧夜沉自導自演,用來轉移視線。
顧氏的股價經曆了劇烈的震蕩,先是因技術展示而小幅拉升,又因後續的負麵輿論而下跌,最終以微跌收盤,算是穩住了基本盤。但暗流湧動,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我被顧夜沉直接送回了頂層的休息室,他則去處理後續事宜,尤其是那個被抓住的灰風衣男人。
休息室裡安靜得可怕。我卸下妝容,換回舒適的衣服,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依舊喧囂的城市,身體卻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疲憊。不僅僅是身體的勞累,更是精神上的高度緊繃後的虛脫。
腦海中反複回放著發布會上的每一個細節——記者王珂那充滿惡意的精神攻擊,灰風衣男人手持的能量乾擾裝置,以及顧夜沉那快如閃電、精準無比的出手……還有他最後那個意味深長的問題——「剛才,你感覺到什麼了嗎?」
他到底察覺到了多少?
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進。」我收斂心神,轉過身。
進來的是顧夜沉的私人醫生,一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中年男人。
「林小姐,顧總吩咐我來給您檢查一下身體,確保您沒有受到驚嚇。」醫生微笑著說道,手裡提著醫療箱。
我心中一動。是關心?還是另一種形式的檢查?檢查我是否在那種衝擊下出現了“異常”反應?
「我沒事,隻是有點累。」我婉拒道。
「還是檢查一下比較放心,顧總很擔心您。」醫生的語氣溫和卻不容拒絕。
我知道這必然是顧夜沉的命令,無法推脫,隻好配合。醫生給我測量了血壓、心率,又簡單詢問了我當時的感受。我一一作答,刻意略過了精神攻擊和係統警告的部分,隻描述為“突然的眩暈和緊張”。
醫生記錄著,眼神專業而平靜,看不出任何異樣。「林小姐的身體素質很好,隻是有些疲勞和應激反應,多休息就好。我開一點安神的藥給您。」
「謝謝醫生。」我送走醫生,看著那瓶安神藥,心中疑慮未消。顧夜沉此舉,到底是什麼意思?
當晚,顧夜沉很晚才回來。我聽到隔壁辦公室傳來聲響,似乎他在處理公務,又似乎在和什麼人通話,聲音壓得很低,聽不真切。
我沒有出去,隻是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毫無睡意。藏匿硬幣的角落,那股溫熱感似乎比之前更明顯了一些,像是一種無聲的呼喚。
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快要睡著時,忽然被一陣壓抑的、極其痛苦的悶哼聲驚醒!
聲音來自隔壁!是顧夜沉!
我瞬間清醒,心臟猛地收緊。發生了什麼事?他受傷了?還是……
來不及多想,我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地毯上,悄無聲息地走到與辦公室相連的那扇暗門前,輕輕將耳朵貼了上去。
裡麵傳來沉重而紊亂的呼吸聲,還有……仿佛極力克製著的、從喉嚨深處溢出的破碎音節。
「……薇……不……數據……錯誤……」
他在囈語!聲音痛苦而混亂!
「為什麼……背叛……係統……刪除……」
我的血液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他是在說……我?還有係統?!他的記憶在混亂中掙紮?!
「……不是……真的……感覺……不是數據……」
他的聲音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充滿了矛盾和撕裂感。他似乎陷入了一場可怕的夢魘,或者說,是被封鎖的記憶正在衝擊主係統設下的牢籠!
我緊緊捂住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心臟狂跳,幾乎要衝破胸腔。他記得!他果然記得一些東西!那些被定義為“錯誤數據”的感情,從未真正消失,隻是被強行壓抑和扭曲了!
就在這時,裡麵的聲音戛然而止。緊接著,是物體倒地的沉悶聲響!
他摔倒了?!
我再也顧不得其他,猛地推開暗門衝了進去!
辦公室裡沒有開主燈,隻有辦公桌上一盞昏黃的台燈亮著,勾勒出地板上一個蜷縮的身影。
顧夜沉倒在地上,雙手緊緊抱著頭,身體因為極致的痛苦而微微痙攣,額頭上布滿了冷汗,臉色蒼白如紙。他緊閉著雙眼,眉頭死死擰在一起,仿佛在與無形的敵人進行著殊死搏鬥。
「顧夜沉!」我衝到他身邊,跪坐下來,下意識地伸手想去碰他,卻又不敢貿然動作。
聽到我的聲音,他猛地睜開眼!
那雙平日裡深邃冰冷的墨眸,此刻充滿了血絲,裡麵翻湧著茫然、痛苦、警惕,以及……一絲我從未見過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