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基地的生活如同與世隔絕。時間在高度緊張的工作和戒備中流逝。我的首要任務,是確保“b計劃”核心實驗室——代號“熔爐”——的絕對安全。
“熔爐”位於基地地下三層,擁有獨立的生命維持係統、能源供應和網絡架構,進出需要經過虹膜、指紋、聲紋三重驗證,以及一道需要顧夜沉和我兩人權限同時授權才能開啟的合金閘門。內部,二十四小時有經過嚴格背景審查的安保人員巡邏,所有實驗數據實時加密上傳至獨立服務器,物理隔絕外部網絡。
我幾乎住在了“熔爐”外圍的監控中心,對著數十塊屏幕,反複審視每一個角落,分析每一次數據波動,對每一位進出人員的行為進行風險評估。我將過去任務世界中積累的、關於信息安全和物理防護的知識,巧妙地融入到這個世界的科技框架內,提出了一係列連基地安全專家都為之側目的升級方案。
顧夜沉雖然左臂受傷,但並未停下工作。他大多時間待在指揮室,通過加密線路遙控著外界對周氏的商業圍剿,同時處理著顧氏龐大的日常事務。我們偶爾會在指揮室或者餐廳碰麵,交談也僅限於公事。他依舊冷靜、銳利,仿佛那夜的失控和脆弱隻是我的幻覺。
但有些東西,確實不一樣了。
他會在我彙報工作時,目光在我臉上多停留幾秒,像是在確認什麼;會在用餐時,看似無意地將我偏好的一道菜推得離我近一些;甚至有一次,我在監控屏幕前因疲憊而短暫走神,他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並未出聲責備,隻是淡淡地說:「去休息半小時,這裡我看著。」
這種細微的變化,像投入湖麵的石子,在我心底漾開一圈圈漣漪。是信任的增加?還是更深度試探的開始?我分不清,也不敢細想。
這天深夜,我結束了對最新一批合成樣本的數據複核,回到基地分配給我的臨時宿舍。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來,我幾乎是沾床就陷入了沉睡。
然後,我夢到了上個世界。
不是完整的場景,而是破碎的、灼熱的片段。
漫天黃沙的古戰場,他一身銀甲染血,將我護在身後,麵對潮水般湧來的敵軍,回頭對我嘶吼:「走!活下去!」
冰冷的研究所,他被禁錮在實驗台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嘴裡無聲地念著我的名字。
最後,是主係統冰冷的提示音:【目標人物顧夜沉情感能量抽取完畢,靈魂數據紊亂……判定死亡……執行者林薇,任務完成。】
「不——!」我在夢中驚坐而起,冷汗浸透了睡衣,心臟瘋狂跳動,幾乎要撕裂胸腔。負罪感和尖銳的痛楚如同實質的匕首,狠狠剜刮著我的五臟六腑。
那不是數據!那不是任務!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因我而「死」!
我蜷縮起來,將臉埋在膝蓋裡,肩膀無法控製地顫抖。無論過去多久,無論告訴自己多少次那是任務的必要代價,這份沉重的業障始終如影隨形。
「咚咚咚。」就在這時,宿舍門被敲響了。
我猛地抬起頭,迅速擦掉眼角的濕意,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恢複平靜。「誰?」
「是我。」門外傳來顧夜沉低沉的聲音。
他怎麼來了?這麼晚了?
我整理了一下睡衣,起身打開門。顧夜沉站在門外,依舊穿著白天那身深色休閒服,左臂吊在胸前,臉色在走廊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模糊,但眼神卻異常清明,仿佛從未睡過。
「顧總?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我儘量讓聲音聽起來正常。
他沒有立刻回答,目光銳利地掃過我的臉,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你做噩夢了?」
我心裡一緊,他看出來了?「沒……沒有,隻是有點累。」
他沉默地看著我,那雙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仿佛能洞穿一切偽裝。「我聽到你的聲音。」
我瞬間僵住。我……在夢中叫出聲了嗎?我叫了什麼?
「我……」我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解釋。
他卻忽然轉移了話題,側身示意了一下走廊:「睡不著,陪我去個地方。」
命令式的口吻,不容拒絕。我隻好跟上他。
他沒有去指揮室,也沒有去任何辦公區域,而是帶著我穿過幾條安靜的走廊,乘坐一部需要特殊權限才能啟動的電梯,來到了基地的最頂層——一個巨大的、全玻璃結構的觀景平台。
平台上空無一人,隻有微涼的夜風穿過。抬頭望去,沒有城市光汙染的夜空,星河璀璨,浩瀚無垠,仿佛觸手可及。整個西山山脈在月光下勾勒出沉靜的輪廓,萬籟俱寂。
我有些意外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顧夜沉走到玻璃圍欄邊,仰望著星空,背影在星輝下顯得有些孤寂。
「小時候,」他忽然開口,聲音在夜風中顯得有些飄忽,「我以為星星是指引方向的燈塔。後來才知道,它們中的大多數,早已死亡,我們看到的光,不過是億萬年前殘留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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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帶著一種哲學般的悲涼,讓我心頭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