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輸艙殘骸內,時間仿佛凝固。林薇守在顧夜沉身邊,不敢有絲毫鬆懈。外麵鉛灰色的天光透過縫隙滲入,提供著唯一的光源,也時刻提醒著她所處環境的詭異與危險。
顧夜沉的狀況暫時穩定下來。麵具人給的草藥糊似乎有奇效,不僅止血,還有微弱的消炎鎮痛作用。他依舊昏迷,但呼吸平穩了許多,緊蹙的眉頭也略微舒展。林薇將自己那份少得可憐的“淨化水”小心地喂給他,自己則強忍著乾渴。
她不敢完全信任那個神秘獵人,但此刻,除了依附於這暫時的庇護所,彆無選擇。她豎起耳朵,警惕地捕捉著外麵的一切聲響——風聲、遠處隱約的怪物嘶吼、還有……一種新的、越來越清晰的、如同億萬細沙摩擦的“沙沙”聲。
那聲音起初極其微弱,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它變得越來越響,越來越近,逐漸充斥了整個天地,如同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湧來。
天空,那永恒的鉛灰色,開始變得更加渾濁、深沉,仿佛有無數灰色的塵埃正在高處彙聚、翻滾。
「灰潮……」林薇想起了獵人的警告。這就是他所說的“灰潮”?
她爬到殘骸的入口處,小心地向外窺視。
眼前的景象讓她倒吸一口冷氣。
隻見遠方的天際線,已經被一片無邊無際、緩緩推進的灰色“牆壁”所取代。那並非真正的牆壁,而是由無數細微的、仿佛擁有生命般的灰色塵埃顆粒組成的洪流!它們翻滾著,蠕動著,所過之處,連那些扭曲的金屬殘骸和怪異的地貌都被逐漸吞噬、覆蓋,仿佛被一張巨大的、貪婪的灰色毯子緩緩吞沒。
空氣中彌漫開一股更加濃重的金屬腥鏽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無數低語混雜在一起的精神汙染感。那“沙沙”聲,細聽之下,竟然像是無數細微的、充滿惡意與饑渴的囈語!
這“灰潮”絕不僅僅是自然現象!它更像是一種活著的、吞噬一切的災難!
林薇感到一陣頭皮發麻,下意識地縮回了殘骸深處,將入口用能找到的雜物儘可能堵住。她心跳如鼓,強烈的危機感讓她幾乎窒息。如果被這“灰潮”淹沒,會發生什麼?她不敢想象。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從殘骸上方一個破洞滑了進來,正是那個麵具獵人。他身上沾了些許灰色的塵埃,動作卻依舊敏捷冷靜。
他看了一眼被堵住的入口和緊張戒備的林薇,沒有任何表示,隻是迅速檢查了一下顧夜沉的情況,重點看了看他敷著草藥的傷口。
「藥,有用。」他嘶啞地確認了一句,隨即走到殘骸相對完整的一側,透過一道裂縫,凝重地觀察著外麵正在逼近的灰色洪流。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林薇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她的聲音因為恐懼而微微發顫。
獵人沒有回頭,目光依舊鎖定著外麵,過了好幾秒,才用他那乾澀的聲音回答:「……世界的……‘消化液’……清理……無用的‘殘渣’。」
世界的消化液?清理殘渣?
林薇瞬間明白了。這個被稱為“彼岸”或“歸墟”的破碎之地,並非靜態的垃圾場,它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不斷進行著新陳代謝的係統!而這些“灰潮”,就是清理那些無法被“吸收”或“同化”的廢棄物質的機製!
他們這些意外闖入的“外來者”,在這些灰潮眼中,恐怕正是需要被清理的“無用殘渣”!
「我們……會被‘消化’掉嗎?」林薇問出了最核心的恐懼。
獵人終於回過頭,那雙透過麵具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林薇的視線。裡麵沒有了之前的純粹麻木,而是混合著一種深沉的忌憚,以及……一絲習以為常的無奈。
「看運氣,看‘價值’。」他言簡意賅,「灰潮……吞噬一切,但……有時會‘吐出’一些……它無法分解的‘硬骨頭’。」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林薇和顧夜沉:「我們,就是‘硬骨頭’……或者,即將變成‘骨頭’。」
他的意思是,灰潮會嘗試吞噬他們,但如果他們足夠“堅硬”可能指生命力的頑強,或者身上有某種特殊物質),或許能撐過去,在灰潮退去後幸存下來。但如果撐不過去,就會像其他殘渣一樣,被徹底分解、消失。
這簡直是一場以生命為賭注的俄羅斯輪盤賭!
「怎麼才能……增加活下去的機會?」林薇急切地追問。她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虛無縹緲的“運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