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借口合情合理。土壤檢測報告確實存在,也確實可能與當前南城地塊的價值評估有關,且查找物理檔案耗時費力,完美解釋了我的長時間消失。
獲得許可後,我拿著授權碼,乘坐電梯直達地下二層。這裡的監控相對稀疏,且存在幾個盲區。我並沒有去檔案庫,而是快速穿過昏暗的走廊,從一個通常用於貨物搬運的側門離開了大廈。這個側門的監控,早在幾天前,我就以“檢查大廈安防漏洞”為由,利用權限暫時調整了角度,製造了一個短暫的、不會被實時警報的盲區。
夜晚的冷風讓我精神一振。我沒有開自己的車,而是步行了兩個街區,才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報出了那個自助倉儲中心的地址。
儲物櫃裡是一個毫不起眼的黑色帆布包。打開,裡麵並非什麼高科技設備,而是一套包括工牌、製服在內的,屬於“城市管網應急檢修”人員的行頭,以及一個看起來像是專業工具盒的金屬箱。
我瞬間明白了顧夜沉的意圖。“北風銀行”在本市的數據備份中心,其外部光纖線路恰好會經過南城地塊附近的一個老舊管道井。他是要我用這個身份作掩護,接近那個節點,執行“棱鏡”計劃的第一次數據注入!
回到大廈側門,利用監控盲區悄無聲息地溜回地下二層,我手裡多了一份隨意從檔案庫找來的無關緊要的報告,完美地圓上了之前的借口。整個過程,主係統接收到的信息始終是:林薇正在為調查鼎峰實業而辛勤工作,甚至不惜深夜調閱原始檔案。
第二天,我以“需要實地勘察南城地塊周邊基礎設施情況,以評估鼎峰實業的開發方案是否存在潛在風險”為由,順利離開了公司。穿上那套檢修工製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我混入了街頭的行人中,如同水滴彙入大海。
根據坐標,我找到了那個位於偏僻路段、標識並不明顯的管道井。周圍車流稀少。我笨拙地用工具撬開沉重的井蓋——這笨拙一半是偽裝,一半也確實是這身體缺乏相關訓練的真實反應。
井下是另一個世界。陰暗,潮濕,彌漫著泥土和金屬的氣息。錯綜複雜的光纖線纜如同巨樹的根係,遍布其中。我打開那個偽裝成工具盒的金屬箱,裡麵是一台造型奇特、閃爍著幽藍微光的儀器。按照指令集的操作步驟,我將儀器的一個接口,精準地接入了一條標注著特定編碼的光纖線纜上。
儀器屏幕亮起,複雜的數據流開始飛速滾動。它在自動尋找“北風銀行”備份數據流中的特定間隙,並將顧夜沉準備好的、偽裝成正常校驗數據的“棱鏡”種子程序,悄無聲息地注入進去。這個過程不會竊取任何數據,也不會立即引發任何警報,它隻是埋下了一顆休眠的種子,等待特定的激活指令。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井下隻有儀器運行的微弱嗡鳴和我自己的心跳聲。汗水沿著額角滑落,不是因為體力消耗,而是精神的高度緊繃。任何一點意外,都可能導致前功儘棄,甚至暴露。
終於,儀器屏幕上的數據流停止滾動,跳出了一個綠色的、代表著“注入完成”的符號。
我迅速斷開連接,將儀器收回工具箱,攀爬出管道井,將井蓋恢複原狀。迅速離開現場,在另一個街區的公共衛生間換回自己的衣服,將那套製服和工具盒處理掉。
當我重新坐在回公司的出租車裡時,仿佛剛才那段在地下進行的、關乎未來的隱秘行動隻是一場幻覺。
「係統,彙報進展。」我像往常一樣溝通。
「執行者林薇,實地勘察行為已記錄。未發現鼎峰實業開發方案有明顯基礎設施風險。請繼續推進資金流調查。」主係統的回應一如既往的冰冷,它“看到”的,隻是一個儘職的調查員完成了又一次外圍考察。
「明白。」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棱鏡”的第一顆種子,已經埋下。
明麵上,對“蔚藍資本”的調查仍在繼續,為主係統提供著養料。
暗地裡,一條通往自由或是毀滅)的荊棘之路,已經在我和顧夜沉腳下,悄然鋪開了第一塊石頭。
而我,行走於光暗之間,手持雙刃,一麵對準了獵物,一麵對準了……那懸於頭頂的無形枷鎖。
下一次指令,會在何時,以何種方式到來?
我期待著,也警惕著。
管道井下的行動像一場無聲的驚雷,在我心底炸開波瀾,表麵上卻未留下一絲漣漪。我依舊是那個為顧氏集團兢兢業業、為“攻略”顧夜沉而殫精竭慮的林助理。主係統監測到的,是我對“蔚藍資本”調查的持續深入,以及因“努力工作”而緩慢爬升的關聯度。
幾天後,一份由我主導撰寫的、關於“蔚藍資本”可能存在洗錢及違規操作風險的初步分析報告,擺在了顧夜沉的辦公桌上。這份報告七分真,三分引導,紮實的數據支撐著隱含的指向性結論,足以在商業層麵引起重視,也為後續可能的“意外”埋下了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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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夜沉翻閱報告的速度很快,銳利的目光掃過關鍵數據,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完後,他將報告隨手丟在桌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不夠鋒利。」他評價道,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像把沒開刃的刀,嚇唬人可以,但殺不了人。」
我站在辦公桌前,微微垂首:「對方很謹慎,核心證據藏得很深,跨境追查難度很大,需要時間,也可能需要……一些非常規渠道的信息。」
我刻意在“非常規渠道”上稍作停頓,暗示著可能需要他通過“棱鏡”計劃或其它隱秘途徑獲取的關鍵信息。
顧夜沉抬眸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我精心維持的平靜外表,看到底下暗湧的算計。
「時間不是問題。」他身體向後靠進寬大的皮椅裡,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有節奏的篤篤聲,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的神經上,「問題是,這把刀,最終握在誰手裡,又準備砍向誰。」
他話裡有話。是在提醒我認清自己的位置?還是在暗示“棱鏡”計劃的真正目標並非單純的商業對手?
「刀自然是為顧總您服務的。」我謹慎地回答。
「為我服務?」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帶著冰冷的嘲諷,「還是為你腦子裡那個東西,完成它的kpi?」
氣氛瞬間凝滯。他又一次毫不留情地撕開了那層偽裝,將血淋淋的真相攤開在我麵前。
我深吸一口氣,迎著他審視的目光,努力讓聲音保持穩定:「我認為,在解決掉共同的、更大的威脅之前,我們至少是暫時的利益共同體。我的‘kpi’和您的目標,在現階段,並不完全衝突。」
「暫時的利益共同體……」顧夜沉玩味著這個詞,眼神愈發幽深,「很好的定位。那麼,為了鞏固我們這個‘脆弱’的共同體,你需要再做一件事。」
「請顧總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