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風如同冰冷的刀子，刮過荒蕪的雪原丘陵，卷起細碎的雪沫，打在臉上生疼。凱爾率領的百人突擊隊，如同一條沉默的幽靈，在卡門和幽影狼的引導下，迅速而安靜地離開了帝國防線的視野，一頭紮進了霜裔控製的危險地域。
離開斷矛崖不到半個時辰，周遭的世界便徹底變了樣。帝國大營的喧囂與燈火被遠遠拋在身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寂的冰冷與黑暗。腳下不再是被人馬踩踏堅實的道路，而是深一腳淺一腳的積雪和隱藏在雪下的坑窪與碎石。唯一的光源，是透過稀薄雲層灑下的慘淡星光，勉強勾勒出前方如同無數匍匐巨獸般的山巒陰影。
“頭兒，這邊。”卡門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被風聲掩蓋。他打了個手勢，隊伍立刻轉向，偏離了任何地圖上可能標注的“路”，沿著一條被積雪半掩的乾涸河床邊緣行進。這是拉爾夫提供的隱秘路線的起始段。影爪和其他幾匹幽影狼如同灰色的霧氣，悄無聲息地遊弋在隊伍前後左右近百米的範圍內，它們的耳朵警惕地轉動著，鼻翼翕動，捕捉著風中任何一絲異常的氣味。
凱爾走在隊伍中段，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四周。他必須承認，拉爾夫的情報和選擇百人精銳的決定是正確的。如果是三百人的大部隊，在這樣的地形和環境下，根本無法保持如此高的隱蔽性和行軍速度，光是留下的足跡和聲響就足以暴露行蹤。
“左前方，山脊線後有反光，疑似金屬，距離三百步。”若風清冷的聲音通過前麵戰士的低語，一層層精準地傳遞到凱爾耳中。他僅憑遠超常人的視覺便在黑暗中發現了異常。
凱爾立刻抬起右拳，整個隊伍瞬間停止前進，如同被凍結在原地，連呼吸都刻意放輕。戰士們迅速依托河床的坡度或旁邊的岩石蹲伏下來，武器出鞘，警惕地望向若風示意的方向。
卡門如同狸貓般匍匐上前，與影爪彙合。片刻後，他悄無聲息地溜了回來，對凱爾低語：“一隊霜裔巡邏兵，五人，標準的邊境巡邏配置。正在山脊線上休息，有一個家夥的矛尖在反光。他們沒發現我們。”
“繞過去。”凱爾沒有任何猶豫，下達了命令。任務的核心是潛入冰風穀，而非沿途清剿巡邏隊。任何不必要的戰鬥都可能打草驚蛇，導致全盤計劃失敗。
在卡門和幽影狼的重新引導下，隊伍利用河床的一道拐彎和一片茂密的枯灌木叢，悄無聲息地改變了方向，遠遠繞開了那隊渾然不覺的霜裔巡邏兵。
這隻是漫長潛行路上的一個小小插曲。在接下來的兩天兩夜裡，類似的險情發生了不下十次。有時是迎麵撞上巡邏隊，依靠幽影狼的提前預警和複雜地形的掩護得以規避；有時是差點觸發霜裔用獸筋和骨鈴製作的簡易警報機關，幸虧被眼尖的灰精靈射手及時發現；有時則是在穿越一片毫無遮蔽的開闊地時，不得不趴在雪地裡，忍受著刺骨的冰寒，等待一隊運輸輜重的霜裔車隊慢悠悠地駛過。
環境同樣嚴酷。夜晚的溫度低得可怕，即使戰士們穿著厚實的禦寒衣物，依舊能感到寒氣無孔不入地往骨頭縫裡鑽。口糧是冰冷乾硬的肉乾和壓縮糧塊，就著雪團咽下。沒有人抱怨，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在刀尖上跳舞，任何一絲疏忽都可能萬劫不複。
凱爾與所有戰士一樣，分享著同樣的寒冷與乾硬的口糧。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激勵。偶爾，他會拍拍某個年輕戰士的肩膀，或者對負責斷後的豪斯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整個隊伍在這種高壓環境下，默契與凝聚力以驚人的速度提升著。
第三天黃昏，在翻過一道覆蓋著厚厚冰層的山梁後，眼前豁然開朗，目標終於出現在視野儘頭。
那是一片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山穀，仿佛被天神用巨斧在大地上狠狠劈開的一道傷口。兩側是覆蓋著萬年冰雪的灰白色陡峭山崖，如同兩扇冰冷的巨門。山穀的入口處，建立起一座堅固的石木混合堡壘，隱約可以看到垛口後巡邏士兵的身影和帶有冰晶圖案的霜裔旗幟。堡壘周圍，還有數座較小的哨塔，如同忠實的獵犬，守護著入口。
一條明顯被頻繁使用的道路從堡壘下方蜿蜒進入穀內，消失在嶙峋的山體之後。僅僅是目測，就能感受到那股森嚴的戒備和沉重的壓迫感。冰風穀，霜裔在東部戰線的重要據點，名副其實。
“媽的，這地方……真他娘的像個鐵桶。”豪斯趴在凱爾身邊的雪地裡，低聲啐了一口，呼出的白氣瞬間凝結成冰霜。
卡門的身影從前方的岩石後溜了回來，臉色凝重。“正麵堡壘守備很嚴，至少有雙崗，還有固定的了望哨。那條主路根本不可能靠近。拉爾夫地圖上的小路，”他指向堡壘側翼一處極其陡峭的冰壁，“在那邊，被積雪和冰掛遮住了大半，非常隱蔽，但也非常難走，而且……我懷疑上麵也有暗哨。”
情況比預想的還要嚴峻。強行潛入偵察穀地核心區域，無異於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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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爾沉默地觀察著山穀入口的布局，目光銳利如鷹。他的視線越過那座堅固的堡壘，落在了其側後方不遠處，一處地勢稍低靠近山腳的地方。那裡搭建著不少簡陋的棚屋和帳篷，隱約能看到堆積的物資和少量人員活動，像是一個後勤中轉站或前哨營地。一條支路從主路分岔，通向那裡。
而在那營地的更上方，山腰處，似乎有一條更為狹窄，若有若無的小徑，蜿蜒向上，不知通向何處。
時間緊迫，原定的深入計劃已不現實。凱爾的大腦飛速運轉，權衡著風險與收益。片刻之後，他有了決斷。
“放棄深入穀地。”凱爾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們的目標調整。第一，在那個中轉站附近設伏，看看能否捕捉到一個有價值的‘舌頭’，最好是軍官或者文書之類。第二，儘可能確認那條山腰小徑的用途和守衛情況。第三，如果有機會，破壞那個中轉站的物資。”
他看向幾位隊長：“我們在這裡等。卡門，你帶人再往前摸，重點偵察中轉站的巡邏規律和那條山腰小路。其他人，就地隱蔽，沒有我的命令，絕對不準暴露！”
“是！”幾人低聲領命。
卡門再次融入陰影，向著那座如同巨獸般匍匐在山穀入口的堡壘潛行而去。凱爾和其餘的戰士們，則如同冰原上的石雕，靜靜地潛伏下來，將身體埋進寒冷的積雪中，隻剩下警惕的雙眼，注視著遠方那片危險的區域。他們是耐心的獵手，在凜冽的寒風中，等待著最佳的出手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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