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斑駁的神殿深處,少年半倚在玉座上,銀線織就的縛神鏈自虛空垂落,卻難掩其絕代風華。
他以手支頤,流銀般的發絲如星河傾瀉,半掩著驚世容顏。
紅袍似火,其上銀紋若隱若現,恍若將整片星空鐫刻衣間。
最惑人的是那雙銀光流轉的眸子——眸光所及處,連時光都為之凝滯,偏偏又凝著三分與生俱來的傲慢。
“不語,今日你若應下,改契雲族新神女,族中即刻便解了這縛神鏈。”
枯竹長老立於三重簾外,蒼老的手指輕觸搖曳的燭火。
跳躍的火光映著他眉間深痕,聲音裡帶著千年風霜也磨不去的疲憊:
“言靈一族未來的興衰,係於你一念之間。當年若不是你執意要追隨淩家少主私闖下界,觸怒族長,又何至於被囚禁於此?”
鎏金香爐中青煙嫋嫋,纏繞著老人未儘的話語。
他曾是族中萬年來唯一天生便能言出法隨的天才,如今卻被枷鎖加身。
天機閣能由著他們的淩少主任性,可他們織音仙城可不行。
聞人不語連眼睫都未曾顫動。
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垂落的一縷銀發,仿佛周遭一切不過是場無趣的皮影戲。
恰在此時,殿外雲海翻湧。
萬千流雲忽如蓮花綻放,一道倩影自九重天階翩然而降。
少女身著以黎明前最淡的紫色雲絲織就的裙裳,裙擺百合同心紋若隱若現,發間彆著的鮮活百合還沾著晨露。
雲裳
她步履過處,清芬漫溢,連縛神鏈都泛起溫柔漣漪。
“聞人少主,好久不見。”
雲裳在階前駐足,仰起那張純淨得不染塵埃的臉。
燭火為她周身勾出朦朧金邊,連聲音都甜得恰到好處:
“裳兒願以雲族秘法,為你凝聚言靈本源。”
她伸出手,掌心托著一枚流轉著月華的玉玨。
“隻要你與我結契,自然會得天道眷顧,氣運加身,為你言靈一族增壽。”
枯竹長老見狀輕歎,終是道出那句如鯁在喉的囑咐:
“不語,日後……還望你儘心侍奉神女。”
銀鏈忽的發出清鳴。
聞人不語終於抬眼,銀瞳裡掠過一絲譏誚。
他目光掠過少女精心修飾的容顏,最終停在她發間那朵過分潔白的百合上。
當年那個真正如百合聖潔的少女,早已隨著隕落的星辰,消散在時光深處。
神殿內燭火搖曳,映照著少年驚世的側顏。
雲裳蓮步輕移,裙裾拂過冰冷的地麵,在他身前駐足。
她微微俯身,發間的百合散發出刻意栽培的香氣。
“聞人少主。”
她紅唇輕啟,嗓音甜美卻淬著不易察覺的毒。
“說句實話,我也不願搶月曇妹妹留下的東西呢。”
她刻意頓了頓,眼底沒有絲毫悲憫,反而漾開一抹淺笑,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意在激起他心緒的波瀾。
“可惜呀,她終究是……死了。”
“如今這南神境唯一的神女,是我。”
她語氣輕柔,卻字字如刀。
“你們幾位,畢竟是神域最優秀的天驕,即便我本心不願,為了雲族,也不得不將你們收歸裙下。”
她繞著玉座緩緩踱步,目光在他精致的眉眼間流連,帶著審視與一絲病態的占有欲。
“聽聞,當年月曇妹妹最是偏愛你和淩少主。我真是好奇……”
她聲音壓低,帶著刻意的曖昧:
“你究竟有何等——過人之處,能讓她那般傾心?難不成是天賦異稟?”
聞人不語銀色的眼睫紋絲未動,仿佛她隻是一縷令人厭煩的濁氣。
他徹底的漠視,終於刺穿了雲裳精心維持的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