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每一次收縮都擠壓著冰冷的恐懼泵向四肢百骸。楚風僵立在玄關,像一尊被瞬間抽走靈魂的石膏像,眼睜睜看著那扇號稱堅不可摧的防盜門,被對方用一個簡單的“嘀”聲輕描淡寫地瓦解。門軸轉動發出的細微呻吟,在此刻聽來不啻於地獄之門的開啟。
“獵戶座”。
這個代號帶著數據流的寒意,從猩紅的警告字符中跳出,化作了眼前這個穿著深藍色快遞員製服、懷抱棕色紙箱的實體。他走了進來,動作流暢而穩定,仿佛隻是走進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客戶家中。反手關門,落鎖,一氣嗬成,將楚風最後一絲逃往外部世界的僥幸徹底掐滅。
室內昏暗的光線被他高大的身形切割開,投下大片令人窒息的陰影。帽簷依舊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留下那個線條硬朗、缺乏溫度的下巴。他抱著紙箱,站在那裡,沒有立刻逼近,卻帶給楚風一種被無形力場禁錮的壓迫感。
“你…你是誰?”楚風的聲音乾澀沙啞,像是砂紙摩擦著喉嚨,“你想乾什麼?”
他下意識地後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退無可退。目光死死鎖定對方,試圖從那片帽簷的陰影下捕捉到一絲情緒,卻隻看到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暗。
“獵戶座”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的視線,似乎越過了楚風驚恐的臉,落在了他身後客廳中央,那台依舊閃爍著幽藍代碼光芒的電腦屏幕上。那平穩的、毫無波瀾的聲音再次響起,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認知共振閾值超標,楚風。你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楚風渾身一顫。他知道了!他果然什麼都知道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矢口否認,聲音因為心虛而拔高,帶著尖銳的顫音,“什麼認知共振?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你非法闖入!我要報警!”
“報警?”獵戶座似乎輕笑了一下,那笑聲極淡,幾乎微不可聞,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嘲諷,“向誰報警?向這個‘世界’的底層執法單元彙報,有一個‘生物單位’意外窺見了係統的底層代碼嗎?”
楚風的血液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對方不僅承認,而且毫不避諱地使用了那些他剛剛在代碼中看到的詞彙!生物單位!底層代碼!
“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楚風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
“我是‘獵戶座’。”男人平靜地重複,仿佛這個名字就代表了一切。他向前邁了一步,那雙隱藏在陰影下的眼睛,似乎終於落在了楚風臉上。“一個清掃者。負責處理像你這樣的…‘異常’。”
清掃者。異常。
這兩個詞如同冰錐,刺穿了楚風最後的心理防線。他想起自己修改書桌穩定性時觸發的警告,那行猩紅的“遏製協議待定”。所以…“處理”的意思就是…清理?刪除?像他刪除遊戲裡的夏晚晴一樣?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求生本能壓倒了一切。他猛地彎腰,抓起剛才被撞倒的鞋架上掉落的一隻硬底皮鞋,用儘全身力氣朝著獵戶座砸了過去!
“滾出去!”
皮鞋帶著風聲呼嘯而去,目標直指對方的麵門。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楚風瞳孔驟縮,幾乎停止了呼吸。
獵戶座沒有閃避,甚至沒有任何格擋的動作。他隻是…抬了抬眼皮。
是的,僅僅是抬了抬眼皮。帽簷下,那雙眼睛終於顯露出來。那不是人類的眼睛!沒有瞳孔,沒有虹膜,隻有兩團不斷流轉、收縮、變幻的幽藍色數據流,如同微型的信息風暴在其中盤旋!
就在他抬眼的瞬間,那隻飛向他的皮鞋,在距離他麵部還有十幾厘米的空氣裡,驟然停滯!
不是被什麼東西擋住,而是仿佛陷入了無形的、極度粘稠的膠質中。鞋子的運動軌跡瞬間歸零,就那麼違反物理定律地、詭異地懸停在了半空中。
`[檢測到局部時空流凝固…權限等級:極高。來源:觀察者獵戶座。]`
代碼視野自動激活,一行冰冷的提示字符掠過楚風的意識。
局部時空…凝固?!
楚風張著嘴,看著那隻懸停在空中的皮鞋,大腦一片空白。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這不是速度快,也不是力量大,這是…這是直接修改了局部的物理規則?!
獵戶座那雙數據流的眼睛淡淡地掃了一眼懸停的皮鞋,然後,那隻皮鞋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抹去,悄無聲息地分解、消散,連一絲塵埃都沒有留下,仿佛從未存在過。
“無意義的抵抗,楚風。”獵戶座的聲音依舊平穩,仿佛剛才隻是拂去了一粒微塵。“你的‘寫入權限’極其有限,而且極不穩定。試圖用這個世界的底層物質來攻擊我,就像試圖用水去澆滅構成水的氫氧原子一樣荒謬。”
他再次向前邁步,距離楚風隻有不到三米。
楚風背靠著牆壁,冷汗已經浸透了後背的衣衫。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住他的心臟,越收越緊。逃不掉,打不過,甚至連理解對方的攻擊方式都做不到。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你…你要怎麼‘處理’我?”楚風的聲音顫抖著,帶著一絲最後的掙紮,“刪除我?像刪除一段代碼一樣?”
獵戶座停下了腳步,站在客廳與玄關的交界處,幽藍的數據眼掃過楚風慘白的臉。
“刪除是最簡單直接的方式,但並非總是最優解。”他平靜地陳述,“尤其是對於你這種,因為未知原因而意外覺醒‘認知共振’能力的個體。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極有價值的研究樣本。”
研究樣本?
楚風感到一陣惡寒。自己在這個“清掃者”眼中,甚至不配被當作一個生命,隻是一個…樣本?
“所以…你不會殺我?”他帶著一絲渺茫的希望問道。
“那取決於你的配合程度,以及…‘它’的評估結果。”獵戶座說著,將一直抱在懷裡的那個棕色紙箱,向前遞了遞。
“簽收它,楚風。”
又是這個包裹!
楚風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個看似普通的紙箱。大小約如一個鞋盒,棕色的瓦楞紙材質,表麵沒有任何標簽、單據或者文字說明,隻有幾條工業膠帶整齊地封著口。它看起來人畜無害,但在眼下這種情境裡,卻散發著無比詭異和危險的氣息。
“這…這裡麵是什麼?”楚風喉嚨發乾。
“一個‘接口’。”獵戶座回答,“或者說,一個‘限製器’。它將幫助你穩定你混亂的認知,防止你因為無法處理過載的現實信息而導致自我崩潰。同時…”他頓了頓,數據流的眼睛似乎閃爍了一下,“它也會建立一個監控通道,確保你的‘異常’處於可控範圍。”
穩定認知?監控通道?
楚風瞬間明白了。這根本不是什麼幫助,這是一個枷鎖!一個套在他脖子上的項圈!一旦簽收,戴上這個所謂的“接口”或“限製器”,他或許能暫時活命,但將徹底失去自由,成為被“係統”圈養的研究對象,一舉一動都在監控之下!
“不…我拒絕!”楚風猛地搖頭,身體因為恐懼和抗拒而微微發抖,“我不要這東西!你拿走!”
獵戶座沉默地看著他,那雙數據流的眼睛裡,光芒平穩地流轉著,看不出任何情緒。
“我說過,‘獵戶座’的包裹,無法拒簽。”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物理法則般的絕對意誌。
“這不是請求,楚風。這是通知。是‘係統’對於‘異常’的標準處理流程之一。”
他拿著包裹,再次向前逼近一步。強大的壓迫感如同實質的海水,擠壓著楚風周圍的空氣,讓他呼吸困難。
“你可以選擇自己簽收,主動配合,這樣過程會相對平穩,後續的‘研究’也會更傾向於非侵入式。”獵戶座的數據眼掃過楚風劇烈起伏的胸膛,“或者…由我強製執行。那可能會對你尚未穩定的認知結構,造成一些…不可逆的損傷。”
主動配合,還是強製執行?
楚風的牙齒死死咬在一起,牙齦幾乎要滲出血來。他不想被監控,不想成為小白鼠!但他更不想死,不想被“刪除”!而且,對方提到的“不可逆損傷”讓他從靈魂深處感到戰栗。對於一個剛剛窺見世界真相的人來說,認知結構的損傷,或許比死亡更可怕!
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他的大腦瘋狂運轉,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瞥向那台閃爍著代碼的電腦屏幕。那些流淌的字符,是這個虛假世界的根基,也是他目前唯一可能借助的…力量?
修改現實極其困難,而且會觸發警報。但…如果隻是乾擾呢?如果隻是製造一點點混亂呢?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閃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