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控製室內，氣氛凝重而專注。中央全息屏幕上，正顯示著基於回廊文明遺留的星圖數據，結合那枚記錄了“異常波動”的晶體信息，所推算出的一個極其模糊的推測區域。那片區域在星圖上被標記為一片近乎空白的“虛無之礁”，常規探測手段幾乎無法獲取任何有效信息，連星辰的光芒仿佛都被那片空域吞噬了。
“能量背景讀數接近於零，空間曲率呈現不自然的平滑……就像一張被過度拉伸、即將破裂的薄膜。”林瑤指著屏幕上詭異的參數，眉頭緊鎖，“回廊文明的記載裡提到，他們的探測器在靠近這片區域時，會遭遇強烈的時空亂流和邏輯錯誤，甚至有記錄顯示，一艘無人偵察艦在闖入邊界後，其內部時鐘在外部觀測中發生了逆流現象，隨後便徹底失聯。”
“連‘肅正協議’的痕跡在這裡也異常稀薄。”蘇茜補充道，她調出了“方舟”被動偵測到的能量頻譜，“隻有一些極其古老、近乎消散的‘清理’標記，仿佛‘肅正’在很久以前進行過一次快速的、敷衍的掃描，之後就很少光顧這裡。這不正常，除非……這裡存在著連‘肅正’都認為‘無價值’或者……‘高風險’的東西。”
秦風抱著手臂，目光銳利地審視著那片“虛無”：“高風險通常意味著高回報。如果這裡真的存在與‘外麵’相關的線索，那麼其環境的詭異反而是一種佐證。李默，你的感知呢？”
李默閉目凝神，掌心的金幣散發著穩定的溫熱。他的意識嘗試著向那片“虛無之礁”延伸，但反饋回來的感覺極其怪異。那不是阻力，也不是攻擊，而是一種……“空無”。仿佛他的感知力投入了一片真正的虛無，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交互，沒有能量，沒有物質，甚至連“不存在”這個概念本身都變得模糊。這種感覺比他直麵“肅正幽靈”時更加令人不適，那是一種源於認知層麵的迷失感。
“很……奇怪。”李默睜開眼，搖了搖頭，“我感知不到任何具體的東西，隻有一種……徹底的‘空’。但金幣本身，似乎對那個方向有一種微弱的……‘排斥’？不，更像是……‘警惕’。”
金幣在警惕？這本身就是一個強烈的信號。這枚源自“外麵”的遺物，顯然對那片區域有所“認知”。
“看來，我們彆無選擇，必須親自去這片‘虛無之礁’裡看一看了。”秦風做出了決定，“‘方舟’保持最高級彆隱匿狀態，以最低功率緩慢接近邊界。林瑤，持續監控所有傳感器，任何細微的異常都不要放過。蘇茜，準備好應對可能出現的邏輯悖論或時空異常。李默，你作為最後的感知預警和……必要時的規則‘校正’手段。”
“方舟”如同一個小心翼翼的潛水者，開始悄無聲息地滑向那片令人不安的“虛無”。隨著距離的拉近，那種詭異的“空無”感愈發強烈。舷窗外的星空仿佛被一塊無形的橡皮擦逐漸抹去，隻剩下一種令人心悸的、純粹的黑暗。甚至連“方舟”自身引擎的微弱轟鳴聲，都似乎被這片虛無吞噬，變得遙遠而不真實。
就在“方舟”的艦首即將完全沒入那片黑暗的邊界時，異變發生了！
沒有撞擊，沒有能量屏障。
但整個“方舟”猛地一震，不是物理層麵的震動，而是某種……存在層麵的“卡頓”！控製室內所有的燈光和屏幕瞬間閃爍、扭曲，仿佛老式電視失去信號時的雪花噪點！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和失重感，仿佛自身的“存在”正在被某種力量強行“刷新”！
“警告！遭遇未知維度切換！物理常數出現輕微波動！邏輯核心報告……報告無法理解的錯誤！”林瑤的聲音在扭曲的電流雜音中顯得斷斷續續。
舷窗外的景象徹底變了。不再是純粹的黑暗，而是一種……無法用語言準確描述的、流動的、由無數非歐幾裡得幾何結構和不斷生滅的虛幻光影構成的“通道”！他們仿佛駛入了一條光怪陸離的、超越了常規空間概念的“回廊”！
“‘低語回廊’……”蘇茜看著外部那令人頭暈目眩的景象，喃喃道，“回廊文明記載中的禁忌區域，據說連接著現實與虛妄的縫隙……我們真的闖進來了！”
“穩住艦身！所有係統切換到冗餘模式，優先保證生命維持和基本動力！”秦風大聲下令，努力對抗著那種認知層麵的不適感。
“方舟”在這條詭異的回廊中艱難地維持著航向。外部那些流動的光影中，時而會浮現出一些模糊的、仿佛記憶碎片般的景象——燃燒的城市、奇異的生物、從未見過的星辰陣列……但它們轉瞬即逝，無法捕捉，隻留下一種空洞的回響。
更令人不安的是，一種極其細微、仿佛直接作用於意識層麵的“低語”，開始出現在每個人的腦海裡。那不是任何一種已知的語言，而是一種混亂的、包含著悲傷、憤怒、迷茫、以及一絲……微弱希望的情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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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聽到了嗎？”林瑤臉色發白，捂住了耳朵，但那低語並非通過聽覺傳播。
“是信息殘留……”李默緊握著金幣，抵抗著低語對意識的乾擾，“這片區域……似乎承載著無數被‘肅正’抹除的文明……最後的情感烙印……”
就在這時，前方的“回廊”景象再次劇變！流動的光影彙聚成一個巨大的、不斷旋轉的旋渦，旋渦中心散發出一種與周圍“虛無”格格不入的、穩定的引力波動！
“檢測到前方有大型結構體！能量簽名……未知！結構穩定性……極高！”林瑤驚呼。
隨著“方舟”的靠近，漩渦中心的景象逐漸清晰。那並非自然形成的星體，而是一個……殘破的、風格與回廊文明乃至人類認知都截然不同的巨型人造物！
它像是一個由無數斷裂的環帶和傾斜巨塔構成的、半崩潰的立體城市，其材質是一種黯淡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黑色金屬。它靜靜地懸浮在回廊的中心，如同一個沉默的、見證了無數紀元興衰的墓碑。最令人震驚的是，在這個巨大結構的表麵，覆蓋著一層淡淡的、與李默金幣力量同源的、卻更加古老蒼涼的純白色輝光！這輝光頑強地抵抗著回廊本身的虛無侵蝕，形成了一個相對穩定的“安全區”！
“這是……什麼？”秦風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坐標……共鳴增強了！”李默手中的金幣變得灼熱，指向那個殘破的巨構建築，“那種‘異常波動’……源頭就在這裡！而且……金幣在渴望……靠近它！”
然而，就在“方舟”試圖調整航向，靠近那個巨大遺跡時，回廊四周那些流動的、承載著負麵情緒的光影，仿佛被驚動的蜂群，驟然變得狂暴起來！它們彙聚成一股股色彩斑斕、卻散發著冰冷惡意的能量洪流，如同守護巢穴的毒蛇，朝著“方舟”猛撲過來！
這些能量洪流並非單純的攻擊，它們蘊含著強烈的情感汙染和精神衝擊！被其擊中，恐怕不僅僅是艦體受損，更可能導致船員精神崩潰，意識被那些消亡文明的絕望情緒同化！
“規避！快規避！”秦風大吼。
“方舟”的動力係統在詭異的回廊物理規則下顯得異常笨拙，眼看就要被好幾股能量洪流同時擊中！
千鈞一發之際，李默再次將精神力與金幣連接。但這一次，他沒有選擇“定義”或“否定”，而是嘗試著去“理解”和“共鳴”。他將金幣散發出的、溫暖的“火種”意誌，混合著自身堅定求存的信念，化作一道無形的、柔和的波動，迎向那些充滿絕望的能量洪流。
這不是對抗，而是……溝通。
奇跡發生了。
當李默那蘊含著“希望”與“堅持”的意誌波動，與那些充滿了“絕望”與“憤怒”的能量洪流接觸時，狂暴的洪流竟然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和……遲疑？它們仿佛辨認出了某種熟悉的、卻又截然不同的氣息。
趁著這短暫的間隙，“方舟”險之又險地避開了主要衝擊，隻有艦尾被一股較小的能量流擦過，護盾值瞬間暴跌，艦體內部響起了刺耳的警報。
但李默也付出了代價。強行與那些消亡文明的負麵情感洪流進行意識層麵的接觸，讓他仿佛瞬間經曆了無數文明的毀滅瞬間，巨大的悲慟和絕望幾乎將他的意識淹沒。他臉色一白，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精神瞬間萎靡下去，意識深處的純白領域劇烈翻騰，似乎有更多的色彩正在被剝離。
“李默！”林瑤驚呼著扶住他。
“我……沒事……”李默擦去嘴角的血跡，眼神卻異常明亮，“它們……那些消亡的意誌……它們並非純粹的惡意……它們隻是在……哭泣……”
他抬起頭，望向那個被純白輝光籠罩的殘破遺跡，聲音虛弱卻堅定：
“那裡……有它們……和我們……都在尋找的……答案……”
“方舟”拖著受損的艦體，在無數狂暴能量流的“注視”下，緩緩駛向了那片唯一的、散發著同源輝光的“安全區”。
他們不知道前方等待的是什麼，是另一個陷阱，還是真正通往“外麵”的線索。
但他們知道，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第二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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