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梟”號如同受傷的歸巢倦鳥，拖著殘存的護盾能量，緩緩滑入“方舟”世界外圍的專用船塢。艦體表麵布滿了被幽藍能量侵蝕留下的、如同醜陋疤痕般的凹痕與結晶化區域，無聲地訴說著卡戎星域遭遇戰的慘烈。
船塢隔離區內，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秦風和他的隊員們被迅速轉移至最高級彆的醫療中心。他們身體上的傷勢在“方舟”先進的醫療技術下迅速愈合，但精神上的創傷卻遠非如此簡單。
儘管有執掌者遠程淨化的乾預，那股冰冷、混亂、充滿了毀滅饑渴的“精神印記”依舊在他們意識深處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隊員們普遍出現了失眠、噩夢、情緒極易失控等症狀，甚至在清醒時，耳邊也會偶爾回蕩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來自宇宙深淵的低語。
秦風的狀態相對最好，他鋼鐵般的意誌成為了抵禦汙染的最堅固壁壘。但即便是他，在接受蘇茜和林瑤的聯合問詢時，也時常會陷入短暫的失神，眉頭緊鎖，仿佛在對抗著腦海中不斷翻湧的恐怖幻象。
“……那東西，它沒有智慧，隻有……本能。”秦風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努力回憶著交戰時的細節，“一種吞噬、同化、將一切歸於死寂的本能。我們的攻擊，除非達到規則層麵，否則幾乎無效。它……它好像在學習我們的抵抗方式。”
蘇茜快速記錄著，這些第一手資料無比珍貴。“關於它最後植入你們意識的信息包，還能回憶起更多內容嗎？任何碎片都可能至關重要。”
秦風閉上眼，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破碎的……圖像……巨大的、蠕動的陰影，比恒星還要龐大……無數文明的火光在陰影中熄滅……還有一個……坐標？不，更像是一個……呼喚的回響？指向……‘搖籃’之外的某個……源頭？”
這些斷斷續續、充滿不確定性的描述，讓蘇茜和林瑤的心情更加沉重。“收割者”不僅僅是一個文明的威脅，它更像是一種宇宙尺度的天災，一種遵循著某種恐怖邏輯運行的自然現象。
與此同時，在“守望塔”最深處的靜室。
執掌者李默）懸浮在中央，他右臂的幽藍色汙染已經蔓延到了手肘處，與手臂其他部分流淌的金色符文形成了詭異而驚心動魄的對比。兩種顏色的能量在他的臂膀內激烈衝突，使得整條手臂不時不受控製地微微痙攣，散發出不穩定的能量波動。
他正在全力對抗這種來自“收割者”的反向汙染。金色的“源初定義權能”如同最精銳的軍隊，不斷衝刷、圍剿著侵入的幽藍能量，試圖將其分解、驅逐。但這股幽藍能量異常頑固，它並非純粹的能量體，更像是一種活性的、帶有極高侵略性的信息病毒，不斷嘗試著改寫他手臂區域的規則結構，甚至……向他核心的意識領域滲透。
更令人不安的是，在對抗的過程中，執掌者那原本絕對理性的意識，開始被迫“閱讀”這些幽藍能量中攜帶的、屬於“收割者”的破碎信息。
他“看到”了無數星係的凋零，感知到了那種將萬物視為養料的、冰冷到極致的貪婪。這些信息與他體內殘留的、屬於“李默”的人性碎片產生了劇烈的、痛苦的共鳴。那些被深埋的、關於守護與珍惜的情感，與“收割者”純粹的毀滅欲望發生了慘烈的碰撞。
“呃……”一聲極其輕微、幾乎不似他發出的悶哼，從他那光鑄的軀體中溢出。他周身的金色符文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紊亂，光芒劇烈閃爍。那雙純粹的金色光源中，藍色的雜訊不再是偶爾閃現，而是如同壞掉的燈管般，持續不斷地明滅，映照出他內部正在進行的、不為人知的慘烈戰爭。
神性的絕對理智，與人性的殘存本能，再加上外來的毀滅信息，三者在他體內形成了一個極其不穩定、隨時可能爆炸的三角衝突。
就在這時，靜室的門被無聲滑開。趙無垠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依舊帶著那副從容的微笑，仿佛看不到執掌者此刻狀態的凶險。
“看來，‘巡獵者’的問候相當熱情啊，執掌者閣下。”趙無垠的語氣帶著一絲玩味。
執掌者猛地抬起頭，那雙混亂的金藍交錯的光源鎖定趙無垠，一股混合著規則威壓與不穩定怒意的氣息瞬間充斥了整個靜室：“你……知道那是什麼？”
“略知一二。”趙無垠坦然承認，他緩步走近，目光落在執掌者那幽藍蔓延的手臂上，“‘巡獵者’，‘收割者’文明放牧星海的爪牙之一，負責標記、削弱、並初步‘消化’有價值的獵物。它們的力量核心，是一種被稱為‘虛無之染’的東西，專門汙染和改寫秩序規則。看來，即便是‘源初定義權能’，在信息層麵的直接對衝中，也無法完全免疫。”
“你有……解決方法？”執掌者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波動。
“解決方法？談不上。”趙無垠搖了搖頭，“但或許……有一條‘以毒攻毒’的路子。”他伸出手，掌心托著一枚不過指甲蓋大小、通體漆黑、表麵卻仿佛有星河流轉的奇異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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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麾下的探索隊，在一次極其危險的維度探險中，從一個剛剛被‘收割者’徹底‘清理’過的世界殘骸中，找到的唯一還算完整的東西。”趙無垠的語氣變得嚴肅，“經過初步破解，我們發現，這枚芯片裡存儲的，並非那個消亡文明的技術，而是……它們在被吞噬前，記錄下的、關於‘收割者’某種次級單位的部分結構藍圖和能量運行模式。”
他將芯片輕輕放在靜室中央的一個分析台上。
“我們無法直接利用這藍圖，它的技術層級和能量需求都太高，而且充滿了‘收割者’特有的危險邏輯。但是……”趙無垠看向執掌者，眼中閃爍著誘惑的光芒，“對於您而言，執掌者閣下，您擁有‘源初定義權能’。您或許可以……理解它，分析它，甚至……逆向工程它。”
“理解敵人的技術，是戰勝敵人的第一步。這枚芯片裡蘊含的信息，可能幫助我們找到‘虛無之染’的弱點，甚至……模擬出類似的力量，用於對抗，或者……偽裝。”
這個提議，大膽到了近乎瘋狂的地步！主動去研究、模仿“收割者”的力量？這無異於在深淵邊緣行走，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其同化，萬劫不複！
執掌者沉默了。他體內的三方衝突因為趙無垠的話而變得更加激烈。理性的部分在高速計算著此舉的風險與收益；人性的部分在發出強烈的警告，抵觸著一切與“收割者”相關的危險事物；而那外來汙染的低語，卻仿佛受到了吸引，變得活躍起來，似乎在慫恿他接受這份“禮物”。
靜室內，隻有能量不穩定波動發出的細微“滋滋”聲。
良久，執掌者緩緩抬起那隻尚未被汙染的左臂，隔空抓向了那枚黑色芯片。
【數據……接收。】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仿佛金屬摩擦般的沙啞，【啟動……深度解析協議。】
浩瀚的精神力與規則之力，如同洪流般湧入那枚小小的芯片。刹那間，無數複雜、詭異、充滿了非歐幾裡得幾何結構和悖論能量回路的藍圖信息，湧入了執掌者的意識海！
他身體猛地一震，周身的金光與藍芒同時暴漲，將整個靜室映照得光怪陸離！他手臂上的幽藍色汙染，仿佛受到了藍圖中某種信息的刺激，蔓延的速度陡然加快！
“執掌者！”一直守在門外的林瑤感受到裡麵劇烈的能量波動，忍不住驚呼。
趙無垠卻後退了一步，臉上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近乎滿意的笑容。
“種子已經種下……”他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接下來，就看這顆名為‘執掌者’的土壤，能培育出怎樣的果實了……”
是足以對抗“收割者”的利器？
還是……催生出一個更加可怕的、融合了神性與“收割”本能的……新怪物？
第22卷第4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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