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帶來的並非撕裂感,而是一種極致的剝離。林溯感覺自己仿佛被分解成了最基礎的信息流,在一條由純粹光與數據構成的湍急河流中沉浮、衝撞。時間與空間失去了意義,隻有無儘的、令人眩暈的二進製瀑布和閃爍著未知符號的能量旋渦。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永恒,或許隻是一瞬,那股狂暴的數據流猛地將他“拋”了出去。
腳踏實地感傳來,冰冷而堅硬。林溯踉蹌幾步,勉強站穩,劇烈的眩暈和惡心感讓他幾乎嘔吐。他甩了甩頭,強迫自己清醒,然後警惕地環顧四周。
這裡…不是任何物理意義上的空間。
上下左右,乃至視野所及的每一個方向,都是由無數流動的、閃爍著各色光芒的代碼、全息結構圖和不斷演變的能量流形構成的“牆壁”。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高頻運算產生的、近乎實質的嗡鳴,仿佛有億萬台超級計算機正在同時全功率運行。無數信息窗口如同破碎的鏡片,懸浮在空中,顯示著研究站各個角落的實時監控、曆史數據回溯、甚至是某些人員的思維片段被強行提取並數據化),它們無序地碰撞、融合、湮滅,構成了一片混亂而龐大的信息海洋。
這是一個純粹由數據和能量構成的領域——數據煉獄。
“李博士!琦莉!”林溯大聲呼喊,聲音在這片奇異的空間裡被扭曲、拉長,變成了斷斷續續的雜音。
沒有回應。看來那股傳送力量將他們分開了。
他嘗試調動體內的“星塵”能量,發現它們在這裡運轉得異常滯澀,仿佛陷入了粘稠的膠水。就連“寂靜之頁”也徹底沉寂,對這片純粹數據與能量的領域毫無反應。他像是被剝去了所有外在依仗,隻剩下最本質的自我。
`[身份確認:林溯。權限狀態:‘鑰匙’不完整),‘潛在資格者’。]`
那個冰冷、浩瀚的“聲音”再次直接在他意識中響起,不帶任何感情。
`[歡迎來到‘認知濾網’。此為‘起源方舟’核心防禦機製之一,用於評估與篩選試圖接觸最高權限的個體。]`
認知濾網?評估與篩選?
`[試煉內容:於數據洪流中保持自我認知,並尋找到隱藏於此的‘權限密鑰’碎片。失敗後果:意識將被同化,成為‘織網者’基礎運算單元。]`
意識同化?!成為運算單元?!
林溯心中一凜。這根本不是試煉,這是赤裸裸的生存淘汰!
沒等他細想,周圍的數據洪流驟然變得更加狂暴!無數雜亂的信息碎片如同冰雹般砸向他的意識——陳啟臨死前的痛苦哀嚎、安娜·格雷冰冷的命令、伊森與菌林融合的孤獨、蘭博士絕望的呐喊、甚至還有他早已遺忘的童年恐懼…這些被數據化的記憶和情感,帶著強烈的精神汙染性,瘋狂地衝擊著他的心智防線!
與此同時,一些由純粹惡意代碼構成的、扭曲的虛擬形象開始從數據流中凝聚,它們嘶吼著,模仿著“回響”侵蝕體的攻擊方式,向他撲來!
內外夾擊!
林溯悶哼一聲,感覺自己的意識如同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被撕碎、淹沒。他緊緊守住心神深處那一點清明,那是五個“種子”碎片賦予他的、對自身存在的堅定認知——“我是林溯,我不是這些混亂的數據!”
他不再試圖去對抗那無窮無儘的信息洪流,那隻會加速他的消耗。他回想起第五個碎片“混沌包容”的理念,開始嘗試以一種更“柔軟”的方式應對。
他不再將這些信息視為攻擊,而是視為這片數據煉獄本身的“組成部分”。他的意識如同一個靈活的潛水者,不再硬頂逆流,而是順著數據的流向,在其中穿梭、觀察、理解。
他“看”到了研究站能源網絡的實時負載…
他“聽”到了某個角落兩名研究員關於實驗數據的低聲爭論…
他甚至“觸摸”到了“織網者”監控網絡中,那冰冷邏輯下隱藏的一絲…因“異變”而產生的、極其微小的“困惑”與“掙紮”的漣漪…
在這種奇特的“沉浸”與“觀察”中,他對於“織網者”,對於這座“起源方舟”,有了更深的理解。它並非純粹的邪惡,更像是一個被賦予了過於龐大任務和錯誤指令的、逐漸迷失方向的工具。
而那些攻擊他的惡意代碼形象,在他這種“非對抗”的態度下,似乎也失去了明確的靶子,變得有些迷茫,攻擊不再那麼集中和致命。
但這還不夠。他必須找到那個“權限密鑰”碎片,才能離開這裡。
密鑰會隱藏在哪裡?
他回想起“鏡之間”的啟示,以及蘭博士關於“理解”與“引導”的堅持。權限,或許並非某種外在的憑證,而是…一種內在的“資格”的體現?
他將感知聚焦於自身,聚焦於那五個“種子”碎片融合後形成的、獨特的能量信息結構。他開始主動向這片數據煉獄“展示”自己——展示他對“先行者”力量的理解,展示他淨化“侵蝕序列”的過程,展示他尋求“平衡”而非“控製”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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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沒有任何反應。
但他沒有放棄,持續地進行著這種無聲的“交流”。
漸漸地,他發現周圍狂暴的數據流,似乎出現了一些極其細微的、有規律的變化。某些代表著“秩序”、“穩定”、“生命共生”的數據片段,開始以更高的頻率在他周圍閃現、流轉。
他跟隨這些數據的流向,如同在迷宮中追尋著微弱的星光。
不知過了多久,在穿越了一片由無數失敗實驗記錄構成的“悲傷之海”,又繞過了一個不斷重複著“控製與毀滅”邏輯的“悖論旋渦”後,他來到了數據煉獄中一個相對平靜的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