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的喜悅如同脆弱的肥皂泡,在“燈塔”內部短暫地閃爍了一下,便迅速被更深的憂慮所取代。癱瘓“世界beta”的悖論引擎,贏得喘息之機,代價是徹底暴露了自身的存在與能力,並激怒了一個科技水平遠超自身、且剛剛失去最重要武器的敵人。
林梅成為了這場勝利最耀眼的符號,也成為了最沉重的代價。她身體機能恢複緩慢,精神上的創傷更是難以愈合。醫療團隊發現她大腦中與“彼岸”信號及異世界感知相關的區域出現了永久性的、類似“信道硬化”的生理改變。她不再需要主動冥想,那些來自不同維度的低語、破碎的記憶片段、規則的噪音,如同背景輻射般持續不斷地縈繞在她的意識深處。
她開始習慣性地沉默,眼神時常放空,仿佛在與某個看不見的存在交流。她偶爾會說出一些令人費解的話語,夾雜著不同世界的術語和概念。有時,她會突然精準預測到某個設備的微小故障,或是指出某個理論模型中無人察覺的邏輯漏洞,其洞察力近乎神奇;有時,她又會因一段突如其來的、屬於“林梅b”的悲痛記憶而瞬間淚流滿麵,情緒極不穩定。
陳凱看著她的變化,心中充滿了無力感。他試圖讓她遠離壓力,但“燈塔”此刻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她的能力。
“世界beta”的規則攻擊雖然停止了,但他們的常規軍事力量依舊強大。失去了悖論引擎這把“神兵”,他們像一頭被激怒的、受傷的猛獸,開始更加瘋狂地尋找“燈塔”的坐標。空間探測器的信號如同梳子般一遍遍掠過“燈塔”所在的星域,幾次險些穿透偽裝。內部安全部門也報告了數起新的、更加隱蔽的滲透嘗試,目標直指核心數據庫和能源係統。
“他們想在下一輪攻擊前,徹底弄清楚我們,尤其是林博士。”陳凱在高層會議上敲著桌子,語氣嚴峻,“我們必須利用這段時間,不僅僅是修複損傷,更要找到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辦法。被動防禦,我們撐不了多久。”
“但‘回聲站’受損,‘邏輯錨點’已毀,我們還能從哪裡找到突破口?”馬爾科姆將軍眉頭緊鎖,雖然不再公開反對林梅,但疑慮並未完全消除。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林梅。她坐在會議室角落,裹著厚厚的毯子,似乎有些畏寒。感受到眾人的視線,她緩緩抬起頭,眼神有些渙散,聲音飄忽:
“‘彼岸’……一直在說話……隻是我們……聽不懂……”
“什麼意思,林博士?”艾娃·索倫森輕聲問道,生怕驚擾了她。
“‘彼岸’信號……不是噪音……”林梅努力組織著語言,仿佛在從混亂的思緒中打撈有用的碎片,“它是……信息……是無數世界的……呼吸、低語、哭泣、呐喊……混合成的……海洋……”
她抬起手,指向虛空:“‘世界ega’……試圖向海裡呼喊求救……而我們……”她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帶著一種悲憫,“我們一直在海邊……撿拾被海浪衝上來的……碎片……卻從未……嘗試去……理解海本身……”
會議室裡一片寂靜。林梅的話帶著一種詩意的瘋狂,卻又直指核心。
“你是說……‘彼岸’信號本身,蘊含著我們需要的信息?甚至……解決問題的答案?”陳凱試探著問。
林梅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僅僅是信息……是‘理解’……是‘溝通’……我們需要學會……‘傾聽’……而不是‘解碼’……”
這個提議比探索“回聲站”或“深淵回響”更加抽象,更加危險。直接“傾聽”那混合了無數世界信息的、狂暴的信號源?那無異於將意識直接暴露在信息的海嘯之下!
但林梅的狀態和她之前取得的成功,讓她的提議擁有了不容忽視的重量。
一個新的項目被秘密啟動,代號“聆海者”。其核心不再是主動投射意識或製造武器,而是嘗試建立一個更加溫和、更加包容的“接收界麵”,旨在過濾掉“彼岸”信號中最具破壞性的部分,嘗試理解其底層結構和可能蘊含的規律性信息。
林梅自然是這個項目的核心。她不再需要深度昏迷般的意識投射,而是作為一個活體的“信號調解器”和“語義破譯員”。她坐在一個布滿柔和光線和舒緩音波的隔離室內,麵前是經過特殊處理的、“彼岸”信號的實時可視化界麵——那不再是雜亂無章的波形,而是根據林梅的感知反饋,動態生成的、充滿象征意義的圖案和色彩流。
她的工作狀態如同一個夢遊者。她時而低聲呢喃,吐出一些不成句的詞語或陌生的音節;時而在虛擬畫板上勾勒出扭曲的、仿佛來自異界的符號;時而會因為接收到某種強烈的情感共鳴而劇烈顫抖或無聲落淚。
艾娃的團隊則負責記錄和分析她的一切輸出,試圖從中找到規律。這個過程緩慢而令人沮喪,林梅的輸出大多是非邏輯的、象征性的,如同解讀夢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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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機出現在一次看似偶然的發現。一位負責數據記錄的語言學家注意到,林梅在某些特定時刻重複勾勒的一個複雜符號,與“世界oega”“林梅b”記憶中某個用於標記緊急能源節點的圖案,存在拓撲學上的相似性!而另一個她無意識哼唱的、不成調的音節序列,經過音頻分析,其頻率模式與“世界beta”某種基礎通訊協議的握手信號片段驚人地吻合!
這些看似無意義的輸出,並非完全隨機!它們是對“彼岸”信號中蘊含的、來自不同世界信息碎片的無意識折射和重組!
“她不是在破譯……”艾娃激動地向陳凱彙報,“她是在……‘映照’!她的意識像一麵特殊的鏡子,將‘彼岸’信號的混沌信息流,反射成我們可能能夠理解的、源於我們自身認知框架的符號!雖然扭曲,但存在關聯!”
這個發現讓“聆海者”項目看到了希望。他們開始嘗試建立一種“關聯詞典”,將林梅輸出的符號、聲音、情感波動,與已知的來自“世界oega”和“世界beta”的信息進行交叉比對,試圖找到映射規律。
進展依舊緩慢,但不再是毫無頭緒。他們開始從林梅那看似瘋狂的“低語”中,剝離出一些有價值的信息碎片:關於“世界beta”社會結構的緊張態勢印證了“懺悔者”的存在),關於“收割者”活動模式的微妙變化,甚至……一些關於“彼岸”信號本身起源的、模糊不清的暗示——那似乎並非自然現象,而帶著某種……“人造”的痕跡?
這個猜測太過驚人,以至於團隊內部都不敢深入討論。
然而,就在“聆海者”項目艱難推進時,林梅的狀態再次惡化。持續不斷的“傾聽”讓她意識中屬於不同世界的“印記”變得更加活躍,她開始出現短暫的身份認知混亂,有時會以為自己是“林梅b”,有時又會流露出屬於“世界beta”那種冰冷的理性。她的夢境光怪陸離,充斥著三個世界交織的幻象。
陳凱不得不再次強製中斷她的工作,要求她進行絕對靜養。
但就在林梅休息的第二天夜裡,“燈塔”的能源核心——一個依賴恒星引力的巨型能量萃取裝置——毫無預兆地發生了運行效率的異常衰減!不是故障,也不是攻擊,仿佛是物理常數本身在那個局部區域發生了極其細微的、不利於能量生成的變化!
幾乎同時,處於靜養中的林梅在隔離室內猛地驚醒,發出一聲淒厲的警告:
“不對……!不是他們……是‘海’……‘海’醒了……它在……‘排斥’我們!”
她掙紮著衝到監控設備前,指著“彼岸”信號的界麵。那原本隻是混亂的能量流,此刻在監測儀器上,卻顯示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如同生物神經網絡被激活般的、有規律的脈衝和反饋模式!
“彼岸”信號……活了?或者說,某種一直沉睡在信號深處的機製,被觸發了?
而觸發的原因……艾娃團隊很快根據數據推斷出,極有可能是他們這段時間持續的、“聆海者”項目的主動“傾聽”和解析行為,像持續的聲納脈衝,終於引起了“海”的注意和……反應?
能源核心的異常,就是第一個警告性的“排斥”反應?
這個消息讓所有知情者毛骨悚然。他們麵對的,可能不僅僅是平行的世界和敵對的文明,還有一個更加宏大、更加莫測的……“彼岸”本身?
陳凱看著監控畫麵中那仿佛擁有生命的信號流,又看了看隔離室內因恐懼和洞察而顫抖的林梅,意識到他們可能打開了一個遠比潘多拉魔盒更可怕的東西。
“停止所有主動探測行為!‘聆海者’項目無限期暫停!”他立刻下達命令。
然後,他走到林梅身邊,扶住她冰冷的肩膀,沉聲問道:“林梅,告訴我們,‘海’……‘彼岸’……它到底是什麼?”
林梅抬起頭,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一種近乎絕望的明悟,她喃喃道:
“我不知道它是什麼……但我感覺……我們所有的世界……可能都隻是……漂浮在它表麵的……泡沫……而我們……剛剛不小心……敲了敲……承載泡沫的……碗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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