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星的星空,從未如此“擁擠”過。
曾經,“主宰”的艦隊如同規律的死亡鐘擺,冰冷地劃過天際。如今,這片天幕被撕裂成了兩半。
一半,是屬於“黎明同盟”的生機勃勃的領域。修複並改裝的各式艦船,塗裝著象征新生的藍綠色徽記,在軌道上繁忙地穿梭,構建著防禦平台,運輸著人員和物資。希望星地表,被收複的城市亮起了久違的燈火,雖然依舊能看到戰爭留下的瘡痍,但重建的腳手架和重新耕種的田野,昭示著頑強的生命力。艾拉倡導建立的“可能性”研究學院,已經成為同盟的科學與精神核心,吸引著來自各個幸存者族群的學者和“調和者”學徒。
而另一半星空,則被“主宰”最後的、也是最龐大的秩序孤島——“終末堡壘”所占據。它並非一個單一的結構,而是由數百個大小不一的秩序孤島,在某種殘存的底層協議驅使下,以一種扭曲而低效的方式強行聚合而成的龐然大物。它像一顆畸形的金屬行星,懸浮在希望星的引力臨界點上,表麵布滿了猙獰的炮塔和不斷閃爍的、不穩定的能量紋路。它不再追求完美的秩序,而是散發出一種混合了僵化、混亂與純粹毀滅欲望的恐怖氣息。它,是舊時代垂死掙紮的最終具象化。
“終末堡壘”的存在,如同懸在黎明同盟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它不斷地派出畸變的攻擊艦隊,騷擾同盟的邊界,試圖將新生的希望扼殺在搖籃中。常規的戰爭陷入了殘酷的拉鋸和消耗。同盟的戰士們英勇奮戰,利用“可能性場”技術和靈活的戰術一次次擊退進攻,但所有人都清楚,不摧毀“終末堡壘”這個根源,和平永無寧日。
鐵砧基地,如今的同盟總指揮部,氣氛凝重如鐵。
“我們的資源消耗速度遠超補充速度,”後勤主管指著令人絕望的數據圖表,“‘終末堡壘’的進攻毫無規律,且越來越瘋狂。再這樣下去,我們的防禦體係會被慢慢拖垮。”
“認知乾預對‘終末堡壘’無效,”軍事主管霍克沉聲道,“它的邏輯核心被層層保護,而且似乎產生了某種……免疫性。我們的滲透小隊嘗試了三次,損失慘重,連靠近核心區域都做不到。”
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投向了坐在會議室角落的艾拉。
她比以往更加沉靜,仿佛所有的波瀾都內斂於那深邃的眼眸之後。數月來,她不僅指導著學院的研究,更深層次地消化著來自“原初奇點”和“基石”毀滅時的最終饋贈。她“看”到的,不再是零散的法則碎片,而是一條貫穿宇宙生滅的、更加宏大的脈絡。
“我們一直在思考如何‘對抗’,”艾拉緩緩開口,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對抗秩序,對抗混沌,對抗‘主宰’。但我們或許走入了誤區。”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星圖前,手指輕輕點在那顆畸形的“終末堡壘”上。
“‘終末堡壘’,是秩序走向極端後,因失去平衡而自我扭曲的產物。它代表了宇宙法則中,‘定義’與‘固化’的一麵失控膨脹。而我們所追求的‘可能性’,則代表了‘流動’與‘新生’的一麵。”
她的目光掃過眾人:“毀滅它,並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宇宙的法則需要平衡。徹底消滅‘定義’,世界將陷入無序的混沌;徹底消滅‘可能’,世界將凝固成死亡的秩序。”
“那我們應該怎麼做?”莉亞娜主席問道,她敏銳地感覺到,艾拉即將提出一個超越所有人想象的方案。
“不是毀滅,是‘重塑’。”艾拉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星圖,看到了某種更加本質的東西,“我們需要創造一個……‘奇點’。一個能夠短暫地、局部地,將‘定義’與‘可能’重新融合的‘原點’。在這個原點內,舊的、扭曲的法則將被暫時覆蓋,新的、平衡的法則將有機會誕生。”
她提出了一個近乎神跡的計劃——集結同盟所有的“調和者”,包括她自己,以及所有能夠調動的“可能性場”發生器能量,在“終末堡壘”的核心區域,強行製造一個短暫的、小範圍的“法則奇點”。這個奇點將不具備“原初奇點”那樣的創世偉力,但它足以在瞬間瓦解“終末堡壘”那扭曲的秩序結構,並將其內部被禁錮的、屬於宇宙本源的平衡力量釋放出來。
“這相當於……在它的心臟裡,進行一次宇宙尺度的‘心臟除顫’,”艾拉用一種近乎冷酷的精確描述道,“成功,它將瓦解,其力量回歸宇宙平衡。失敗……我們所有人,連同附近的一切,都可能被卷入法則重構的亂流,徹底湮滅。”
會議室內一片死寂。這個計劃的瘋狂與宏大,讓所有人都失去了語言。
“成功率?”凱登的聲音乾澀。
“無法計算,”艾拉坦然道,“這超出了任何已知科學的範疇。這取決於……我們對平衡的理解,以及……宇宙本身是否還留存著一絲對和諧的渴望。”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這是一場將文明命運押上的、徹頭徹尾的豪賭。
長時間的沉默後,莉亞娜主席站了起來,她的目光堅定:“我們從廢墟中掙紮求生,不是為了苟延殘喘。我們選擇了‘可能性’,就意味著我們選擇了麵對未知,擁抱風險。我同意這個計劃。”
凱登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乾了!與其被慢慢耗死,不如賭一把!”
霍克和其他高層也紛紛表態支持。絕望的境地,反而催生了最決絕的勇氣。
“終局行動”,代號“歸環”,開始籌備。
這將是黎明同盟成立以來,最大規模、也是最終極的軍事和科學行動。所有還能動用的艦隊被集結起來,他們的任務不是攻擊,而是在“歸環”啟動時,構築最後一道防線,抵禦“終末堡壘”可能產生的垂死反撲,並為“調和者”們爭取那寶貴的時間。
所有的“可能性場”發生器被集中、聯網,其能量輸出被調整到同一個頻率,瞄準“終末堡壘”推算出的邏輯核心坐標。
而最重要的,是“調和者”們。以艾拉為核心,超過三百名經過嚴格訓練和篩選的“調和者”聚集在了鐵砧基地經過特殊加固的“共鳴大廳”。他們將通過一個超巨型的意識共鳴網絡,將所有人的精神力量彙聚成一股,作為引導和穩定“法則奇點”的“意識錨”。
行動前夜,艾拉獨自登上了基地最高的觀測塔。星空之下,一半是同盟家園的點點燈火,一半是“終末堡壘”那猙獰扭曲的陰影。她撫摸著胸前一枚普通的、沒有任何能量反應的金屬片——那是“基石”最後留下的、唯一的物質殘骸。
她想起了“林梅”先祖的犧牲,想起了“守護者”的指引,想起了生命之樹的平衡之道,想起了“原初奇點”那包容一切的沉默……所有的線索,所有的犧牲,所有的希望,仿佛都彙聚到了這一刻。
“無論結果如何,”她對著虛空,輕聲低語,“我們見證了,我們掙紮了,我們選擇了……可能性。”
第二天,當希望星的恒星光芒再次照亮地平線時,“歸環”行動,開始了。
同盟艦隊在凱登的指揮下,如同展開的雙翼,在“終末堡壘”前方構築起一道稀疏卻堅定的防線。
“終末堡壘”似乎察覺到了致命的威脅,其表麵的能量紋路以前所未有的頻率瘋狂閃爍,無數畸變的艦船如同被驚動的蝗群,從各個端口湧出,撲向同盟艦隊!
慘烈的阻擊戰瞬間爆發!能量光束縱橫交錯,爆炸的火光如同節日的煙花,卻充滿了死亡的氣息。同盟艦隊的戰士們抱著必死的決心,用艦體和生命阻擋著敵人瘋狂的衝擊,為後方的“調和者”們爭取著每一秒!
鐵砧基地,共鳴大廳。
艾拉站在網絡的核心節點,三百名“調和者”圍繞著她,手拉手,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同心圓。所有人的眼睛都緊閉著,表情肅穆而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