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礦山安全屋的通道,幽深而冰冷,牆壁上凝結著不知是水汽還是歲月痕跡的暗斑。楚杭扶著粗糙的岩壁,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左腿的灼痛和沈玦那沉默回避的態度,如同兩把鈍刀,反複切割著他的神經。
他沒有回頭,卻能清晰地感覺到沈玦的目光如同實質,沉重地烙在他的背上,帶著一種他無法解讀、也不願再去解讀的複雜情緒。
回到醫療室,冰冷的藥水氣味撲麵而來。醫生和護士看到他擅自拔了針頭,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但礙於他的身份,隻是沉默地重新為他進行消毒、注射。針頭刺入血管的瞬間,楚杭閉上了眼睛,將所有翻騰的情緒強行壓回心底。
他需要冷靜。憤怒和失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沈玦的隱瞞,周世宏的供述,“昆侖之心”的駭人真相……這一切都指向一個更加龐大和危險的旋渦。他不能再被動地依賴沈玦,不能再做一個被蒙在鼓裡、隻能被保護的“鑰匙”或“共鳴者”。
他必須掌握主動權。
藥物帶來的昏沉感逐漸襲來,楚杭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大腦開始高速運轉。沈玦顯然在籌劃著什麼與“昆侖之心”相關的行動,而且因為西山的事件,他決定提前這個計劃。這個計劃需要“鑰匙”和“共鳴者”——也就是需要他楚杭。
那麼,這就是他的籌碼。
沈玦不想讓他知道全部真相,無非是出於兩種可能:一是計劃本身極度危險,他不想讓自己涉險;二是計劃的目的……並非完全光明,他無法坦然相告。
無論是哪一種,楚杭都不能再盲目跟隨。
他需要信息,需要力量,需要……製衡。
接下來的兩天,安全屋內的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楚杭積極配合治療,大部分時間都沉默地待在醫療室或分配給自己的小房間裡,看似在靜養,實則利用一切機會,暗中觀察著安全物的運作、人員的調度,並嘗試著更深入地感知和引導體內那微弱卻奇異的“共鳴”能量。
他發現,當自己集中精神,嘗試去“內視”時,不僅能更清晰地“看到”體內殘存毒素被藥物中和、代謝的過程,甚至能隱約感知到周圍一定範圍內生命的“能量場”——比如門外守衛平穩而有力的生命波動,遠處周世宏那衰弱而充滿恐懼的紊亂氣息。
這種能力還很微弱,時靈時不靈,但卻讓他看到了新的可能性。
沈玦也異常忙碌,頻繁地進行加密通訊,與“蜂巢”和“暗影”各部聯係,似乎在緊張地調配資源和調整部署。他偶爾會來看望楚杭,詢問他的傷勢,但兩人之間的對話變得極其簡短和客套,仿佛隔著一層無形的冰牆。
楚杭能感覺到沈玦眼神中那試圖穿透冰牆的探詢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但他選擇了回避。他在等,等沈玦先開口,等一個他能夠接受的條件。
第三天傍晚,楚杭腿上的腫脹消退了大半,雖然依舊行動不便,但毒素的威脅基本解除。他正嘗試著用意念引導一絲微弱的能量流過受傷的腿部經絡,試圖加速恢複時,房門被輕輕敲響了。
門外站著的是沈玦。他換了一身深灰色的便裝,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恢複了慣常的深邃和平靜,隻是那平靜之下,似乎隱藏著某種下定決心的沉重。
“我們能談談嗎?”沈玦開口,聲音低沉。
楚杭看著他,幾秒後,側身讓開了門口。
沈玦走進房間,反手關上門。房間很小,隻有一張床,一把椅子,氣氛瞬間變得有些逼仄。
他沒有坐下,而是站在窗邊如果那狹小的、對著礦山岩壁的洞口能算窗的話),背對著楚杭,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
“你的傷,怎麼樣了?”
“死不了。”楚杭用同樣平淡的語氣回應,坐在床沿,目光落在沈玦挺拔卻難掩疲憊的背影上。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終,沈玦轉過身,目光直直地看向楚杭,那眼神不再回避,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坦誠,卻也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也在生我的氣。”沈玦的聲音很穩,“但現在,我們沒有時間再內耗了。‘牧羊人’的動作比我們預想的更快,他們似乎已經確定了‘昆侖之心’的精確坐標,並且正在調集龐大的資源,準備進行最後的激活儀式。”
楚杭心中一震,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所以呢?”
“所以,我們必須阻止他們。”沈玦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必須在他們完成儀式之前,抵達‘昆侖之心’,破壞他們的計劃,或者……奪取控製權。”
“我們?”楚杭挑眉,語氣帶著一絲嘲諷,“你終於肯用‘我們’這個詞了?而不是‘鑰匙’和‘共鳴者’?”
沈玦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痛色,但很快被堅定取代:“是,我們。你,和我。還有所有願意為了阻止這場災難而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