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掌事宮女畫眉的到來,像一塊寒冰投入了景仁宮溫暖的殿宇,瞬間凍結了方才密談的氛圍。
端妃的臉色煞白,抓著蕭錦顏的手無意識地收緊,指甲幾乎要掐進她的肉裡,那雙溫婉的眸子裡此刻盛滿了無法掩飾的恐懼。皇後的觸角,竟然如此迅捷地伸到了她的景仁宮!
蕭錦顏心中亦是凜然,但麵上卻不敢顯露分毫。她輕輕拍了拍端妃的手背,遞去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即起身,對著那站在殿門口、神色倨傲的宮女畫眉微微頷首:“有勞畫眉姑娘通傳,臣妾這便過去。”
畫眉上下打量了蕭錦顏一眼,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皮笑肉不笑地道:“才人請吧,娘娘可是等候多時了。”她特意加重了“等候多時”四個字,透著濃濃的不善。
蕭錦顏不再多言,對端妃行了一禮:“娘娘,臣妾先行告退。”
端妃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在畫眉那冰冷的注視下,終究隻是無力地點了點頭,眼中滿是擔憂。
跟著畫眉走出景仁宮,蕭錦顏能感覺到背後那道憂慮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直到宮門在身後合攏。她深吸一口氣,挺直脊背,隨著畫眉走向那座象征著後宮至高權力、也充滿了無儘危機的鳳儀宮。
這一次,鳳儀宮內的氣氛比上次更加壓抑。檀香的味道濃得有些嗆人,殿內侍立的宮女太監皆屏息垂首,如同泥雕木塑。
皇後陳氏依舊端坐在鳳座之上,今日她穿著一身正紅色金鳳紋宮裝,妝容精致,卻掩不住眉宇間那抹揮之不去的戾氣。她手中把玩著一支赤金點翠鳳凰步搖,那尖銳的鳳喙在殿內燭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澤。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蕭錦顏依禮參拜,姿態放得極低。
皇後沒有立刻叫她起身,而是用那支步搖的尖端,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鳳座的扶手,發出篤篤的輕響,每一聲都敲在人的心尖上。
“蕭才人,”良久,皇後才緩緩開口,聲音冰冷,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殘忍,“本宮聽說,你如今可是個大忙人。剛在攝政王府站穩腳跟,就又忙著去景仁宮獻殷勤了?怎麼,是覺得本宮這鳳儀宮門檻太高,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這話已是極其露骨的敲打和威脅。
蕭錦顏伏在地上,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惶恐:“娘娘明鑒!臣妾不敢!端妃娘娘召見,隻是詢問一些調理皇長子殿下身體的粗淺醫理,臣妾豈敢不從?臣妾心中,對娘娘唯有敬畏,絕無二心!”
“敬畏?”皇後嗤笑一聲,放下步搖,身體微微前傾,那強大的威壓如同實質般籠罩下來,“本宮看你是膽大包天!竟敢攛掇慕容翊,汙蔑北狄大巫,破壞兩國和談!你可知這是何等大罪?!”
她果然是為了慕容翊之事而來!而且直接將“破壞和談”的罪名扣了下來!
蕭錦顏心中冷笑,麵上卻愈發惶恐,甚至帶上了哭腔:“娘娘冤枉啊!北狄大皇子深夜闖入王府,凶神惡煞,逼迫臣妾看他手腕上的印記,臣妾嚇得魂飛魄散,隻敢據實說那印記疑似蠱蟲……臣妾人微言輕,性命都攥在彆人手裡,如何能攛掇得了一國皇子?請娘娘明察!”
她將責任全部推給慕容翊的“逼迫”和自己的“被迫”,咬死了隻是“據實以告”,絕口不提任何引導之言。
“據實以告?”皇後猛地一拍扶手,厲聲道,“那你告訴本宮,你是如何認得那勞什子‘牽絲蠱’的?!一個冷宮棄妃,從何得知這等詭秘之事?!說!是不是攝政王教你的?!他讓你散播此等謠言,究竟意欲何為?!”
圖窮匕見!皇後真正的目標,始終是趙珩!她是要坐實趙珩“散播謠言、破壞和談”的罪名!
蕭錦顏心念電轉,知道此刻絕不能將趙珩牽扯進來,否則兩人都將萬劫不複。她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仿佛被逼到了絕境,聲音淒切:“娘娘!此事與王爺無關!是……是臣妾自己……在冷宮時,偶得一本前朝遺留的殘破醫書,上麵有些許關於南疆蠱術的記載,臣妾當時閒來無事,便記下了些許……臣妾也不知那便是‘牽絲蠱’,隻是見慕容翊殿下手腕印記與書中描述有幾分相似,惶恐之下才脫口而出……臣妾罪該萬死!請娘娘責罰!”
她將來源推給“冷宮殘卷”,合情合理。一個被遺忘的棄妃,在冷宮中看到些雜書,再正常不過。
皇後死死地盯著她,那雙鳳眸銳利如刀,仿佛要剖開她的皮囊,看清內裡真實的靈魂。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檀香的氣息壓得人喘不過氣。
蕭錦顏伏在地上,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但她強迫自己保持鎮定,肩膀微微顫抖,扮演著一個因恐懼而崩潰的弱女子。
許久,皇後那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和更深的猜疑:“哦?冷宮殘卷?倒是巧得很。”她顯然並不完全相信,但又找不到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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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不敢欺瞞娘娘!”蕭錦顏叩首。
皇後緩緩靠回鳳座,指尖再次撚起那支步搖,語氣變得意味不明:“罷了,既然你說是無心之失,本宮便信你一次。不過……”
她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轉厲:“蕭錦顏,你給我記住!你的命,是本宮和皇上開恩,才從冷宮裡撿回來的!彆以為攀上了攝政王,就有了倚仗!在這後宮,本宮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若再讓本宮知道你敢興風作浪,或是……摻和些不該你知道的事情,休怪本宮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