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紋路蔓延的第一天
清晨六點十七分,市立兒童醫院血液科。
李默站在走廊拐角的陰影裡,看著護士將那個他剛剛送達的加急包裹——三袋配型成功的造血乾細胞——送進無菌倉。透過觀察窗,他看見一個約莫七八歲、頭發因化療全部掉光的小女孩,正對護士露出虛弱的微笑。
他的手背突然傳來一陣灼熱。
低頭看去,那個螺旋紋路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延伸,像藤蔓般沿著靜脈向手腕爬去。與此同時,李默清晰地“感知”到無菌倉內的狀況:小女孩的免疫係統正在瘋狂排斥新植入的細胞,白細胞計數像過山車一樣劇烈波動,某個關鍵蛋白質的折疊出現錯誤……
“不行。”他低聲自語。
走廊空無一人。李默閉上眼睛,調動腦海中那些破碎的第三紀元知識片段。負熵穩定場的理論框架在意識中展開,他嘗試著將意念聚焦於無菌倉內那三袋乾細胞。
手掌中的光暈開始旋轉,但這一次不是逆時針,而是一種複雜的雙螺旋運動——這是他在昨晚的夢境中“看到”的圖案,來自火種碎片殘留的信息。
光暈穿過觀察窗的玻璃,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籠罩了乾細胞袋。
奇跡發生了。
袋中的細胞活性曲線突然從危險的下跌轉為平穩回升,那些錯誤的蛋白質折疊像被無形的手輕輕撫平,重新回到正確的三維結構。監測儀上的數據讓主治醫生愣住了:“這……排斥反應峰值怎麼突然降下去了?”
李默收回手,踉蹌一步靠住牆壁。手背上的紋路已經越過腕關節,延伸到前臂三分之一處。劇烈的頭痛襲來,伴隨著一種詭異的“雙重認知”——他既能看到走廊的現實景象,又能“看見”一層半透明的數據網格覆蓋在所有物體表麵,那是現實世界的底層邏輯結構。
“你必須學會控製它。”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
李默猛地轉身,秦風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那裡,手裡拿著一個平板電腦,屏幕上顯示著李默的實時生命讀數。
“從你逆轉提取過程到現在僅僅十小時,你的大腦皮層活躍度已經達到常人的三倍。”秦風調出幾張掃描圖,“更麻煩的是,你的海馬體正在生成……不屬於你個人的記憶片段。”
李默瞳孔一縮:“什麼意思?”
“意思是,火種碎片不隻是給了你知識。”秦風的聲音低沉,“它可能還給了你‘彆人的記憶’——第三紀元某個個體的殘留意識。這就是為什麼那些接觸者會瘋掉,他們的大腦無法承載兩個完全不同的‘自我’。”
仿佛為了印證這句話,李默腦海中突然閃過一段陌生的畫麵:一個由晶體構成的龐大城市懸浮在紫色天空下,無數光流在城市間穿梭,然後天空裂開了,整個文明在一場無法理解的災難中化為數據流……
他用力搖頭驅散幻象:“我需要時間適應。”
“時間是你最缺的東西。”秦風調出另一份文件,“昨晚開始,全市範圍內出現了十一例‘異常康複’病例。骨折愈合周期縮短三分之二,晚期腫瘤患者的癌細胞莫名凋亡,甚至有個植物人恢複了腦電活動——所有這些病例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接觸過你昨天送出的快遞。”
李默的心臟沉了下去:“你是說……”
“負熵場的影響在擴散。”秦風盯著他的眼睛,“你的能力在無意識中改變了周圍的現實規則。這對個體可能是好事,但對整個世界的物理法則來說,這是危險的乾擾。”
手機在這時震動。李默接起,傳來快遞站主管粗啞的聲音:“李默,你昨天是不是送了西區養老院的那批藥品?那邊院長剛打電話來,說三個臥床多年的老人今天早上自己下床走路了,非要感謝快遞員……你小子是不是偷偷給人加了什麼偏方?”
掛斷電話,李默和秦風對視一眼,兩人都意識到:事情正在失控。
二、都市傳說的誕生
上午九點四十分,城南舊貨市場。
林瑤穿著連帽衛衣,戴著誇張的耳機,看起來像個普通的技術宅。但她手裡拿著的掃描儀正發出輕微的嗡鳴,屏幕上顯示著異常的能量讀數。
“就是這裡。”她在通訊頻道裡低聲說,“昨天李默來這裡送了一個二手遊戲機的快遞,簽收的是市場管理處的老王。今天早上整個市場三分之一的舊電器突然恢複了正常功能——包括一台1978年的卡帶錄音機,它的磁頭理論上二十年前就該老化了。”
秦風的聲音從耳機傳來:“現場有什麼異常?”
“現實穩定性指數下降了0.7個百分點。”林瑤調出數據,“最重要的是,我檢測到了和李默手背上相同頻率的波形殘留。他的能力就像……就像一滴墨水滴進清水,雖然會稀釋,但不會完全消失。”
她走向那台老錄音機。攤主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伯,正樂嗬嗬地調試著機器:“你說怪不怪,這東西我收來的時候就是個擺設,今天突然能用了。我放了盤鄧麗君的磁帶進去,聲音清亮得跟新機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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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音機突然開始自動倒帶,然後播放起一段不是鄧麗君的錄音——是一個年輕男性的聲音,帶著某種機械般的平直語調:
“……第七次播種實驗失敗,接收文明的熵增速率超過閾值。建議調整火種信息密度,增加認知過濾層。第三紀元觀測站,日誌編號4471……”
老伯愣住了:“這、這哪來的聲音?”
林瑤迅速上前:“老伯,這盤磁帶能賣給我嗎?我是……聲音檔案收集者。”
十分鐘後,她在市場外的巷子裡將磁帶插入便攜播放器。那段來自第三紀元的聲音再次響起,但這一次,後麵還跟著一段更令人不安的內容:
“……警告:檢測到播種坐標t332地球)出現異常數據回流。有火種載體正在反向輸出負熵,這可能導致接收文明的物理規則過早變異。根據《跨紀元播種協議》第14條,若變異速率超過每標準年0.3,應啟動‘文明重置程序’……”
“文明重置?”林瑤倒吸一口涼氣。
幾乎同時,她的平板收到了來自“秩序之眼”總部的緊急通告:「所有觀測員注意,全球七個主要城市在昨夜同時檢測到現實穩定性下降,平均降幅0.51.2。異常中心點均與已知或疑似火種載體活動軌跡重合。威脅等級上調至橙色。」
她立刻撥通秦風的加密線路:“秦隊,事情比我們想的嚴重。李默的治愈能力不是副作用,而是某種……測試的一部分。第三紀元可能在觀察人類文明能否承受規則變異。”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秦風冷靜到冷酷的聲音:“總部已經做出決議。如果李默的能力影響範圍在72小時內無法收斂,我們將執行‘隔離協議’。”
“你們要囚禁他?”
“是保護性收容。”秦風糾正道,“也是保護這個世界。林瑤,我需要你現在去做一件事——去李默的住處,安裝認知穩定裝置。那東西能暫時抑製他能力的無意識擴散。”
“如果他不同意呢?”
“那就不是他同不同意的問題了。”
通話結束。林瑤看著手中還在循環播放第三紀元日誌的錄音機,突然有種錯覺:他們所有人,都像是實驗皿裡的小白鼠,而實驗的設計者正從某個高維角度靜靜觀察著一切。
三、分裂的秩序之眼
中午十二點,秩序之眼華東分部地下七層。
秦風站在戰術會議室的全息沙盤前,周圍坐著十二名高級觀測員。沙盤上顯示著整個城市的實時三維投影,其中十七個紅點正在閃爍——每個紅點代表一處李默在過去24小時內留下能力痕跡的地點。
“影響半徑正在擴大。”數據分析員彙報道,“最初隻是直接接觸的物品,現在擴散到接觸過那些物品的次級人群。比如西區養老院那三個康複的老人,他們的家人今天早上也出現了異常狀況——一個多年的過敏性鼻炎突然痊愈,一個慢性胃炎症狀消失。”
一名頭發花白的老觀測員,代號“教授”,推了推眼鏡:“這是典型的鏈式反應。李默就像是一個高維規則的‘感染源’,他所到之處,現實的底層代碼會被臨時改寫。問題在於,這種改寫是可逆的嗎?”
“數據不足。”秦風調出幾份醫療報告,“但現有病例顯示,那些‘被治愈’的人體內出現了微量的異常能量殘留。我們暫時稱之為‘火種輻射’。”
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三名穿著黑色製服、肩章樣式與在場所有人都不同的男女走了進來。為首的是個四十歲左右、麵容冷峻的女性,她的製服左胸繡著一個特殊的徽章:七枚火種環繞著一隻眼睛。
“總部特派調查組。”女性亮出證件,“我是蘇晴。鑒於事態升級,總部決定直接接管對‘載體李默’的一切處置權限。”
會議室裡響起壓抑的議論聲。秦風皺眉:“按照章程,區域觀測員對本地異常事件有一級處置權。”
“章程修正了。”蘇晴身後的男性調查員冷聲道,“就在三小時前,全球理事會緊急會議通過決議:所有火種相關事件自動升級為‘文明級威脅’,由總部統一指揮。秦觀測員,請你交出李默的所有監控數據和接觸記錄。”
秦風沒有動:“我需要看到正式文件。”
蘇晴在全息沙盤上調出一份加密文件,上麵有全球七大區域負責人的電子簽名。但秦風敏銳地注意到一個細節——文件簽署時間是今天淩晨兩點,而其中兩位負責人當時正在參加一個跨時區的學術會議,理論上不可能同時在線簽署。
“文件有問題。”秦風直言不諱。
會議室的氣氛瞬間凝固。蘇晴眯起眼睛:“你是在質疑總部的權威?”
“我是在質疑這份文件的真實性。”秦風調出自己的權限界麵,“根據《秩序之眼基礎憲章》第7條第3款,涉及強製收容a級覺醒者的決議,必須七位區域負責人全部在場或通過三重加密鏈路實時確認。而這份文件隻經過了標準加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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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突然開口:“秦隊,也許我們應該……”
他的話被打斷了。會議室的所有屏幕同時閃爍,然後顯示出同一個畫麵:趙無垠坐在一張真皮沙發上,背景是一個充滿未來感的實驗室。
“抱歉打斷你們的內部會議。”趙無垠微笑道,“但我認為,關於如何處置李默——或者說,如何利用他身上的火種碎片——這件事的討論,應該有更多的聲音參與。”
“你怎麼接入我們的加密頻道?”蘇晴厲聲質問。
“因為‘秩序之眼’裡,一直有我的人。”趙無垠打了個響指,畫麵切換,顯示出一份名單,上麵有七個名字和對應的職務——全部是秩序之眼的中層以上人員。
秦風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陳博士,分部科技顧問,三天前剛提交了關於“安全提取火種信息”的技術方案。
“趙無垠,你這是宣戰。”蘇晴的聲音冰冷。
“不,我隻是在提供另一種選擇。”趙無垠的身體前傾,“你們想把李默關起來,研究他,限製他。而我想與他合作,共同開發火種中的技術——那些能治愈絕症、淨化環境、甚至延長壽命的技術。你們猜,普通民眾會更支持誰?”
畫麵再次切換,這次是各大社交媒體的實時數據流。一個話題正在瘋狂發酵:治愈行者。配圖是模糊的照片和視頻片段:一個快遞員打扮的男性在送快遞時,無意間觸碰到的病人突然好轉;他經過的街區,多年的衛生死角突然變得乾淨;甚至有一段手機拍攝的視頻,顯示他送的一個破損包裹在運輸途中自動修複……
“看,民眾已經在給他起名了。”趙無垠笑道,“‘治愈行者’,多麼美好的稱呼。而你們‘秩序之眼’,在他們眼中隻會是試圖扼殺奇跡的官僚機構。”
屏幕熄滅。會議室裡死一般寂靜。
蘇晴轉向秦風,語氣不容置疑:“72小時。如果72小時內你不能將李默‘正常化’,或者至少讓他的影響停止擴散,總部將采取極端措施——包括公開他的身份,讓民眾壓力迫使他自願接受收容。”
“那會毀了他。”秦風說。
“那也比毀了整個世界的物理規則要好。”蘇晴轉身離開,調查組跟上。
教授走到秦風身邊,低聲說:“秦隊,我剛剛分析了那些‘被治愈’病例的長期數據模型……結果顯示,他們的生理指標在好轉後,出現了新的異常。”
“什麼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