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契約的代價與疑雲
病房裡的空氣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趙無垠放在台麵上的“誓約之種”散發著幽紫色的光芒，晶體內部仿佛有活物在蠕動，那是用《萬界紀元》中【惡魔契約】的核心規則改造而成的禁忌之物。它不需要紙筆簽名，隻需要簽約者的一滴血、一縷意識和不可違背的承諾。
“共生契約。”趙無垠平靜地解釋規則，“我們四人各取一部分生命力注入其中，形成生命鏈接。任何一方死亡，其餘三人都會受到重創。任何一方試圖傷害其他簽約者，契約會自動反噬，焚毀違約者的意識——這比死亡更可怕，你會變成一具保留全部記憶但失去所有自主性的傀儡。”
秦風死死盯著趙無垠：“你憑什麼保證這契約不會做手腳？”
“因為我也會簽。”趙無垠挽起袖子，露出小臂。在他的皮膚下，隱約可見與李默類似的發光紋路，但更加密集、複雜，像是一張覆蓋全身的規則網絡。“我已經是深度覺醒者，我的生命形態已經有37被異維度規則改造。如果契約有問題，我會是第一個受害者。”
林瑤快速在控製台上操作，調動“秩序之眼”數據庫裡關於契約類物品的所有資料。全息屏幕彈出密密麻麻的分析報告，她的眉頭越皺越緊。
“契約結構...確實是共生型，而且是‘深層靈魂綁定’。”她聲音乾澀，“理論上無法作弊。但問題不在這裡，問題在於——趙無垠，你的生命力讀數為什麼這麼異常？”
她調出一組波形圖。代表趙無垠生命能量的曲線不是平穩的波動，而是一種詭異的鋸齒狀——每三秒一次劇烈峰值，然後跌入低穀，循環往複。
“這是‘規則過載衰竭’的典型特征。”林瑤轉向李默，“就像你使用潮汐之心後出現的症狀，但嚴重十倍。你在持續性地超負荷使用規則能力，你的身體在崩潰邊緣。”
趙無垠笑了，笑容裡有一絲疲憊：“觀察力不錯。所以你們明白了嗎？我沒有時間了。按照現在的衰竭速度，我最多還能活三個月。那個存在的降臨，是我唯一能逆轉衰竭的機會——要麼捕獲祂的碎片，用神性規則修複我的身體；要麼死。”
他看向李默：“而你，李先生，你的規則編織能力雖然受損，但潛力比我更大。你能‘理解’規則，而不僅僅是‘使用’規則。這是狩獵計劃的關鍵——我需要你在門開啟的瞬間，解析那個存在的規則結構，找到祂的弱點。”
李默沉默了很久。
窗外，暗藍色的旋渦雲層越壓越低，雲層中開始閃爍不祥的紫色閃電。整座城市籠罩在詭異的黃昏中，明明是正午，光線卻暗得像傍晚。
他能感受到規則的躁動。空氣中彌漫著細密的“信息塵埃”——那是高維規則向低維滲透時產生的副產物。普通人隻會覺得胸悶、煩躁、做噩夢，但覺醒者能“看見”那些塵埃：它們像微小的發光蟲豸，附著在建築物表麵，滲入水管電路，甚至融入生物的呼吸。
“倒計時70小時。”秦風看了眼時間，“李默，決定吧。無論你選什麼，‘秩序之眼’都會支持你——但我必須提醒，如果我們拒絕合作，我需要立刻啟動全市緊急疏散預案。八百萬人口，70小時，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李默閉上眼睛。
他的意識沉入遊戲倉庫——那個介於現實與虛擬之間的奇特空間。倉庫裡堆放著數百件他從遊戲中提取的物品，從最初的新手掃帚到最近獲得的規則解析裝置。每一件物品都散發著微光，像星空中的群星。
但在倉庫的最深處，一個從未被他注意過的角落，有一樣東西在發光。
不是物品本身的光，而是...呼應。
呼應著窗外那些規則塵埃，呼應著趙無垠身上的規則網絡，甚至呼應著遙遠維度中那個存在的饑渴低語。
李默的意念觸碰了那樣東西。
【發現隱藏物品：‘編織者的遺產’】
【物品類型：記憶碎片規則傳承】
【來源：未知非《萬界紀元》原生物品）】
【狀態：封印中解鎖條件：遭遇維度入侵威脅）】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不，不是他的記憶。
是一個古老存在的記憶片段——
無邊無際的維度海中，無數文明如泡沫般生滅。一群覺醒到更高層次的生命體，為了抵禦某種“吞噬一切規則的饑渴存在”，創造了《萬界紀元》的原型——不是遊戲，而是“陷阱”。他們將文明的知識、規則、技術封裝成看似無害的“遊戲內容”，投放到低維宇宙，篩選出有潛力的“編織者”。
編織者的使命：在入侵發生時，成為防火牆。
用入侵者自己的規則，反製入侵者。
記憶碎片到此中斷。
但信息足夠了。
李默睜開眼睛，瞳孔深處有轉瞬即逝的金色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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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簽。”他說，“但有兩個條件。”
趙無垠挑眉：“請講。”
“第一，契約內容要加上：狩獵成功後，捕獲的神性碎片由四方共同研究，研究成果共享，任何一方不得獨占。”李默盯著他，“第二，我要你現在就交出十二個規則奇點的全部控製權——不是部分，是全部。我會在林瑤的監督下，重新編寫控製協議。”
秦風臉色一變：“李默，這太冒險了。如果他交出控製權後反悔...”
“他不會。”李默指向趙無垠手臂上的規則紋路，“因為那些奇點現在不是在穩定開啟‘門’，它們是在加速他的衰竭。每激活一個奇點，他的身體就要承受對應的規則反噬。交出控製權，反而能延長他的壽命。”
趙無垠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那是一種被看穿核心秘密的震驚，混雜著棋逢對手的複雜情緒。
“...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也在衰竭，隻是程度較輕。”李默挽起袖子，露出小臂——那裡的發光紋路正在緩慢生長，像蔓延的根係，“使用異維度規則，就要支付代價。唯一的問題是，代價由誰支付，如何支付。你設計的奇點陣列，本質上是一個‘代價轉移係統’：將規則反噬分散給奇點影響範圍內的所有生命體。”
他頓了頓，說出殘酷的真相：
“這就是為什麼你要把奇點放在人口密集區。不隻是為了獻祭，更是為了稀釋代價——用八百萬人分擔規則反噬，你就能活到門開啟的那一刻。”
病房裡死一般的寂靜。
林瑤的手在顫抖。秦風的手按在了腰間的武器上。
趙無垠卻笑了，不是計劃被拆穿的氣急敗壞，而是一種...解脫的笑。
“完全正確。”他鼓掌，“所以你們明白了嗎？我不是在威脅你們，我是在求救。我搭建了這個恐怖的舞台，但我自己也是台上的演員，而且我的角色是‘第一個祭品’——如果計劃失敗的話。”
他走向誓約之種，咬破指尖，將一滴暗金色的血滴在晶體上。
“我接受你的全部條件。控製權可以給你，共享研究可以寫進契約。我隻有一個要求：在狩獵過程中，如果到了必須有人犧牲才能成功的時刻...”
他看向李默，眼神平靜得可怕。
“讓我來當那個犧牲者。不是因為高尚，而是因為我的身體已經撐不到計劃結束了。與其衰竭而死，不如死得有價值一點。”
誓約之種吸收了趙無垠的血，紫色光芒大盛，晶體表麵浮現出第一個名字：趙無垠，名字下方是一串不斷跳動的倒計時——89天17小時42秒。
那是他剩餘的生命。
精確到秒。
二、控製權的移交與陷阱
移交過程在“秩序之眼”的地下七層進行。
這裡是組織最安全的實驗室，牆壁由三層合金夾著規則抑製材料構成，能隔絕99的維度波動。房間中央是一個半球形的控製台，十二麵全息屏幕呈環形排列，每麵屏幕顯示一個規則奇點的實時狀態。
趙無垠站在控製台前，手指在空中劃出複雜的軌跡。每劃一次，就有一串發光的符文從他的指尖剝離，飄向對應的屏幕。那是他用自身規則權限編寫的控製密鑰，是綁定在他靈魂上的“管理員權限”。
“奇點一號，位於東海市中心廣場地下三十米。”趙無垠的聲音在空曠的實驗室裡回蕩，“激活進度41，規則汙染類型：時間流速不均。影響範圍半徑八百米，範圍內時間流速隨機變化，最快處時間流速是外界的12倍，最慢處隻有0.03倍。”
全息屏幕上顯示著駭人的景象：廣場上的人群以不同的速度移動，有的人快得像快進視頻，有的人慢得像定格動畫。一個孩子扔出的氣球，在空中突然加速，撞上建築物爆炸；一隻鴿子在振翅的瞬間被慢速，懸浮在半空整整十七分鐘。
“奇點二號，濱海核電站冷卻塔內部。”第二麵屏幕亮起，“激活進度39，規則汙染類型：物質相態模糊。影響範圍內，固體、液體、氣體的界限消失，所有物質處於‘三重疊加態’。”
冷卻塔的影響令人不適：混凝土牆壁在固態和液態間波動，冷卻水時而沸騰時而結冰，空氣中的水蒸氣凝結成固態晶體又瞬間氣化。三個值班工人被困在裡麵，他們的身體也在三種相態間不斷切換，發出駭人的慘叫。
“奇點三號...”
“奇點四號...”
趙無垠一一講解，語氣平靜得像在介紹實驗室標本。但每個奇點的恐怖景象，都讓旁觀的秦風和林瑤臉色越來越白。
李默卻異常冷靜。
他在記錄，不隻用眼睛和耳朵，更用那種新覺醒的“規則感知”。他能看到每個奇點背後的規則邏輯，看到趙無垠是如何巧妙地扭曲物理法則，又如何被這些扭曲反噬。
十二個奇點全部介紹完畢時，趙無垠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他手臂上的規則紋路亮度增加了三倍，像要破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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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移交。”他咬牙，雙手合十，然後猛地拉開。
十二道紫金色的光線從他胸口射出，連接每麵屏幕。光線劇烈顫抖，趙無垠的身體開始出現裂痕——不是皮膚的裂痕，而是存在本身的裂痕。他的身影在虛實間閃爍，時而清晰，時而透明得能看到背後的牆壁。
“李默...接住！”他嘶吼。
十二團光球從屏幕中飛出，那是核心控製權。李默伸出手，他的手掌上浮現出淡金色的紋路——那是“編織者的遺產”激活後的特征。
光球融入他的手掌。
劇痛。
比被潮汐之心反噬時強烈百倍的劇痛。
李默跪倒在地，感覺自己的意識被撕成十二份，每一份都被塞進一個瘋狂運轉的規則引擎。他看到了，不，他成為了十二個奇點——
他是中心廣場地下那個扭曲時間的渦旋，感受著時間流的錯亂與撕裂。
他是核電站裡模糊相態的混沌，體驗著物質失去定義的虛無。
他是跨海大橋上逆重力懸浮的橋段，承受著引力規則的反轉。
他是醫院裡讓傷口無法愈合的“拒絕修複場”，體會著生命規則的否決。
他是圖書館裡讓知識隨機重組的“信息熵增域”，品嘗著邏輯崩潰的瘋狂。
“李默！”林瑤想衝過來，但被秦風拉住。
“他必須自己承受。”秦風的聲音沉重，“這是規則層麵的權限移交，外人幫不了。”
十分鐘。
李默在地板上蜷縮了整整十分鐘，身體不停痙攣，七竅都滲出淡金色的血液——那是融合了規則能的血液，每一滴都重若水銀，落在地板上發出“咚”的悶響。
終於，戰鬥停止了。
他緩緩站起，身體表麵浮現出與趙無垠類似的規則紋路，但更加有序、更加...自然。那不是被規則侵蝕的痕跡，而是規則主動適應他身體後形成的紋身。
“移交完成。”李默的聲音變了，帶著十二個奇點共鳴的回音，“我現在能感知到所有奇點的狀態，也能...有限度地控製它們。”
他抬起手，對著中心廣場的屏幕虛握。
畫麵中，時間流速的極端差異開始收斂。快進的人群慢下來，定格的人開始移動，時間流速逐漸統一到正常值的1.2倍——雖然還是快，但至少不會讓人在加速中衰老致死。
“你...”趙無垠震驚地看著他，“你不僅接住了控製權，你還優化了規則結構？這不可能，每個奇點的規則邏輯都是我精心設計的，改動任意參數都會導致連鎖崩潰...”
“因為你的設計思路錯了。”李墨轉身看他，瞳孔深處有十二個微小的光點在旋轉，“你不是在‘編織’規則，你是在‘強行焊接’異維度規則和本宇宙規則。焊接點應力集中，當然容易崩潰。”
他在空中劃出一道光痕。
光痕展開，變成一張三維的規則結構圖。圖中，代表本宇宙規則的藍色線條和代表異維度規則的紅色線條交錯，但在趙無垠的設計中，它們隻是粗暴地打結、纏繞。
“而正確的方式...”李默的手指在圖上移動。
隨著他的動作，紅色線條開始分解，不是消失，而是拆解成更基礎的“規則粒子”。藍色線條也分解成粒子。兩種粒子在空中混合，重新編織，形成一種全新的、藍紅交織的穩定結構。
“...是拆解到基礎層麵，然後重新編織成兼容兩者的‘混合規則’。這樣不僅穩定，而且反噬會降低90。”
實驗室裡鴉雀無聲。
林瑤最先反應過來，她瘋狂記錄著李默展示的每一個細節：“這...這是規則編輯學的突破！如果這個理論成立，我們不僅能控製奇點，甚至能主動創造穩定的規則場，實現可控的局部物理法則修改...”
秦風則看向趙無垠。
這位曾經的敵人，此刻臉上是混合著震撼、嫉妒和釋然的複雜表情。
“原來如此...原來我一直走在錯誤的道路上。”趙無垠喃喃，“難怪衰竭來得這麼快...我是在用蠻力對抗宇宙，而你...你是在和宇宙談判。”
“現在輪到你了。”李默走向誓約之中，“該我們簽約了。”
秦風第二個走上前。這位前特種兵沒有猶豫，咬破指尖，將血滴在晶體上。鮮紅的血與趙無垠暗金色的血交融，晶體上浮現第二個名字：秦風。名字下方沒有倒計時，而是一行小字：生命鏈接強度：23——這意味著如果其他簽約者死亡，他會損失23的生命力。
林瑤第三個簽約。她的血是亮藍色的——作為深度接觸規則科技的非覺醒者，她的生命形態也發生了變化。晶體浮現第三個名字：林瑤，鏈接強度：19。
最後是李默。
當他將血滴在晶體上時，異變發生了。
誓約之種突然劇烈震動，表麵的三個名字開始扭曲重組。晶體內部，那團一直蠕動的活物掙脫了束縛，化作四道流光，分彆射向四人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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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契約的最終綁定！”趙無垠驚道，“它在驗證我們的‘本質’！”
李默感覺自己的意識被拖入一個純白空間。
空間中有四條鎖鏈，分彆連接著四個虛影——趙無垠、秦風、林瑤，和他自己。鎖鏈正在收緊，要將四人的命運徹底綁定。
但就在鎖鏈即將閉合的瞬間...
李默看到了彆的東西。
在四條主要鎖鏈之下，有第五根鎖鏈，極細，幾乎透明。它從趙無垠的虛影延伸出去，通向純白空間之外的黑暗，連接著某個...巨大、饑渴的存在。
“陷阱！”李默在意識中怒吼。
但已經晚了。
鎖鏈閉合。
誓約完成。
三、第五根鎖鏈與倒計時加速
現實世界，實驗室。
誓約之種炸裂成粉末，但四道流光已經融入四人體內。每個人的額頭都浮現出一個紫色的契約印記，形狀像四片交錯的羽翼。
契約成立了。
但李默的表情冰冷如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