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褪色的記憶
時之舟返回秩序聖殿的第七天，蘇小雨在醫療中心完成了最後的身體檢查。手背上的印記——那個圓環中心的沙漏圖案——穩定地散發著柔和的光，證明她與時間源頭建立的連接已經穩固。
“所有指標都正常。”醫療ai報告，“時間守護者的加冕沒有對她的生理結構產生負麵影響，反而優化了規則適應性。她的身體現在能承受更高強度的時間流衝擊。”
“那意識層麵呢？”林瑤問。
“意識穩定性評估為s級。”ai調出神經掃描數據，“她的大腦現在能同時處理多個時間線的信息而不會過載，這在已知生命形式中是獨一無二的。”
蘇小雨從檢查台上坐起，活動了一下手臂：“我感覺很好，甚至比以前更好。就像是...視野突然開闊了。我不僅能感知現在，還能隱約感覺到某些時間線的可能性。”
“時間預知？”秦風問。他站在一旁，這七天來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護著女兒——或者說，繼承女兒意誌的繼任者。星願的犧牲讓他失去過一次，他不能再失去蘇小雨。
“不是清晰的預知，更像是...直覺。”蘇小雨試圖描述，“比如我知道如果我現在去食堂，會遇到邏輯單元7在計算晚餐營養配比；如果我去訓練場，青藤會在那裡練習新的招式。這不是猜的，是我‘看到’了那些可能性。”
林瑤記錄著：“時間守護者的固有能力之一——可能性感知。這對聯盟是寶貴的情報優勢，但對你個人而言可能是負擔。看到太多可能性，可能會讓你難以做出選擇。”
“我學會了平衡。”蘇小雨微笑，“而且，時間源頭告訴我，守護者的職責不是乾預每一個選擇，是確保時間本身不被濫用。”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葉雨衝進醫療中心——不是原型葉雨，那個第一紀元幸存者仍在隔離治療中，現在是作為技術顧問的葉雨，蘇小雨熟悉的那個。她的臉色蒼白，手中拿著數據板。
“出問題了。”葉雨的聲音在顫抖，“一個我無法解釋的問題。”
“怎麼了？”秦風立刻進入警戒狀態。
“關於蘇小雨的記錄...在消失。”
葉雨將數據板連接到醫療中心的主屏幕。屏幕上顯示著聯盟中央數據庫的界麵，搜索欄中輸入“蘇小雨”，但返回的結果隻有一條：
“查詢結果：找到1條相關記錄。
記錄id：st00982
內容：薪火計劃第七期學員，已畢業。
詳細信息：權限不足。”
“這不可能。”林瑤說，“蘇小雨作為第三個星願，聯盟代理領袖，她的檔案應該是最高權限公開。至少應該有數千條記錄——任務報告、醫療記錄、能力評估、會議紀要...”
“我知道。”葉雨手手指在數據板上快速作作，“以以我又索索了其他相關記錄。比如‘秩序聖殿底層實驗室事件’，應該有詳細記載她的貢獻。但結果...”
新的搜索結果出現：關於那場事件的記錄中，提到了秦風、林瑤、邏輯單元7、青藤、光痕，甚至提到了原型葉雨和鏡像，但唯獨沒有蘇小雨的名字。她的存在被替換為模糊的“某位覺醒者”或“匿名貢獻者”。
“檢查日誌。”秦風命令。
日誌顯示，這些記錄沒有被篡改的痕跡——從創建時起，就沒有包含蘇小雨的信息。就像是...她從未參與過那些事件。
“這怎麼可能？”蘇小雨自己也感到困惑，“我清楚地記得每一件事！我和你們一起訓練，一起執行任務，一起對抗原型葉雨...”
“我們也記得。”青藤的意識波動傳來，它剛剛趕到醫療中心，“但根據記錄，底層實驗室事件中，是一個‘未登記的覺醒者’在關鍵時刻阻止了原型葉雨，然後那個覺醒者就消失了。”
“我就在這裡！”蘇小雨的聲音帶著一絲慌亂。
邏輯單元7的眼睛閃爍著分析光芒：“有兩種可能。第一，我們的集體記憶被篡改了，所有關於蘇小雨的詳細記憶都被模糊化處理。但如果是這樣，篡改者需要有同時影響數百人意識的能力，而且要不留痕跡。”
“第二呢？”
“第二，時間線被修改了。”邏輯單元7的機械音罕見地帶著不確定性，“在某個時間節點，曆史被改變了，蘇小雨的存在被弱化或抹除。但我們因為與她有緊密聯係，保留了部分記憶。”
光痕的能量形體微微波動：“我感覺到...某種‘存在侵蝕’。就像顏料在水裡慢慢化開，蘇小雨的存在感在變淡。不是因為她的力量減弱，而是因為...世界正在‘忘記’她。”
蘇小雨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手背的印記依然清晰，身體依然實在，她能感覺到心跳、呼吸、溫度。但不知為何，她確實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站在鏡前，卻看不到自己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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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去檔案室看看。”她說。
檔案室位於秩序聖殿的核心區域，存儲著聯盟成立以來所有重要記錄。當蘇小雨一行人抵達時，管理員——一個來自機械蜂巢文明的記錄單元——正在整理數據。
“查詢關於‘蘇小雨’的所有記錄。”林瑤說。
記錄單元的機械眼閃爍：“查詢中...查詢完成。找到1條基礎記錄，已顯示。無其他相關記錄。”
“那薪火計劃第七期的學員名單呢？”秦風問。
名單被調出。上麵有五十個名字，蘇小雨原本應該在第七位，但現在那個位置是空白的。名單上隻有四十九個名字，但所有人都覺得那裡應該有第五十個。
“這不對勁...”葉雨喃喃道，“我親自審核過那份名單，我清楚地記得有五十個人，蘇小雨就在其中。”
“記憶與記錄的衝突。”邏輯單元7分析，“當多數人的記憶與物理記錄不一致時，通常記憶是錯誤的。但現在，我們有多人擁有相同的‘錯誤記憶’，而且都是與蘇小雨關係密切的人。”
蘇小雨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她扶住檔案架的邊緣，手背的印記開始不規則地閃爍。
“小雨！”秦風扶住她。
“我沒事...隻是...”蘇小雨閉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我感覺到...有人在修改時間線。不是大規模的修改，是精準的、針對我的修改。就像...有人用橡皮擦，一點一點擦掉我的存在痕跡。”
她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但時間守護者不會這麼容易被抹除。我要去看時間源頭，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太危險了。”秦風反對，“如果真有人能修改時間線針對你，那對方對你的能力一定很了解。這可能是陷阱。”
“但如果我不去，我的存在可能會完全消失。”蘇小雨說，“到時候，你們甚至不會記得曾經有過一個叫蘇小雨的人。一切關於我的記憶、情感、經曆...都會化為虛無。”
她看著秦風，眼中有著星願曾經有過的堅定：“我不能讓那樣的事情發生。不是因為我想被記住，是因為...如果源頭能這樣輕易抹除一個人的存在，那它就能抹除任何人。下一個可能是你，是林院長，是聯盟的任何人。我必須阻止它。”
秦風沉默了。他知道蘇小雨是對的，他隻是...害怕再次失去。
“我陪你去。”青藤的意識堅定。
“我的計算能力可能有用。”邏輯單元7說。
“能量形態對時間攻擊有一定抗性。”光痕說。
葉雨也站了出來：“我在數據庫中留下了一些...隱藏記錄。用我的私人密鑰可以訪問。如果我真的忘記了什麼，至少還有數據備份。”
林瑤點頭：“我會在這裡建立存在穩定場，用所有文明的技術，試圖鎖定你的存在錨點。這樣即使時間線被修改，你也有一個‘原點’可以返回。”
計劃確定。
但蘇小雨知道，這次麵對的敵人，可能比以往任何敵人都要詭異。
它不是要毀滅她的身體，是要抹除她的存在本身。
而對抗“不存在”，比對抗任何實體敵人都要困難。
二、存在之影
時之舟再次啟航，但這次的目的地不是時間源頭——時間源頭在蘇小雨成為守護者後已經對她永久開放。這次，她要去的是一處時間流的“盲點”。
那是時間源頭告訴她的一處隱秘區域：所有時間線的“刪除記錄”存儲地。就像電腦的回收站，被修改或刪除的時間片段不會完全消失，而是被暫存在那裡，等待最終清理。
如果真有人修改了關於蘇小雨的時間線，那裡一定有記錄。
時之舟在時間流中航行，蘇小雨站在控製台前，手背的沙漏印記引導著方向。她的三位隊友——青藤、邏輯單元7、光痕——在周圍提供支持。
“檢測到異常時間波動。”邏輯單元7報告，“前方區域的規則結構很...脆弱。像是被反複修改、粘貼、擦除過無數次。”
世間景象開始變化。正常的流光溢彩的時間流，在前方變成了一片灰暗、破碎的區域。那裡漂浮著無數時間碎片，但每個碎片都殘缺不全，像是被撕碎的照片。
“這就是刪除記錄區？”青藤的意識中帶著不安，“我感覺到...很多痛苦。這些碎片裡封存著被抹除的記憶、被改變的選擇、被否定的存在。”
蘇小雨點頭：“時間源頭說，這裡存儲著所有‘本可能發生但沒有發生’的曆史。每一次時間乾預，都會在這裡留下殘影。”
時之舟駛入灰暗區域。
瞬間，蘇小雨感到一陣強烈的排斥感——就像是她的存在本身在這裡是“錯誤”的。手背的印記劇烈閃爍，試圖穩定她的存在錨點。
“我需要找到關於我的記錄。”她說，“時間源頭教了我一個檢索方法...”
她將手按在控製台上，沙漏印記的光芒流入時間符文。符文重組，形成一個複雜的搜索圖案。光芒如觸須般伸入周圍的灰暗區域，開始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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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開始響應。
成百上千的碎片向時之舟聚集，每一個碎片都映照著蘇小雨的身影——但都是“不存在”的版本。
在一個碎片中，她從未出生，她的父母隻有一個兒子。
在另一個碎片中，她出生了，但天生體弱，三歲就夭折。
在第三個碎片中，她健康長大，但從未覺醒，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在第四個碎片中，她覺醒了，但沒有加入薪火計劃，成為了某個邊緣星球的普通守護者。
無數個“蘇小雨不存在”或“蘇小雨平凡”的可能性，像是平行宇宙的剪影，在她麵前展開。
“這些...都是被否定的時間線。”邏輯單元7分析，“有人係統地修改了時間，確保蘇小雨不會成為影響曆史的關鍵人物。但我們的時間線...似乎是一個漏網之魚。”
“所以現在在補上這個漏洞。”光痕說，“有人在繼續修改，讓我們的時間線也向這些‘平凡版本’靠攏。”
蘇小雨咬牙：“找到修改的源頭。這些修改一定有執行者——某種存在在具體操作時間線。”
檢索繼續深入。
終於，他們找到了一個特殊的碎片——不是映照蘇小雨的，而是映照一個“修改過程”的。
碎片中顯示：一雙無形的手，在時間線上操作，像編輯文本一樣刪除、改寫、插入。那雙手的源頭，是一個模糊的影子，它站在時間源頭附近，但不在時間源頭內部——它在時間源頭與多元宇宙之間的“接口”處。
“那是存在之影。”時間源頭的聲音突然在蘇小雨意識中響起，帶著疲憊，“源頭的另一個分身，專門負責抹除威脅的存在。它不攻擊你的身體，攻擊你的‘存在意義’。當你在所有記錄和記憶中消失，當無人記得你的貢獻和存在，你即便活著，也等於不存在。”
“如何擊敗它？”
“存在之影本身沒有實體，它是‘虛無’的概念化身。”時間源頭說，“你能對抗刀劍，對抗能量，對抗規則，但如何對抗‘不存在’？”
“一定有方法。”蘇小雨堅持。
“方法是...成為比‘存在’更基礎的東西。”時間源頭沉默了片刻，“成為‘意義’本身。存在可以被抹除，但意義不會。如果你做的事有意義，如果你的選擇有意義，那麼即使你被遺忘，意義依然存在。”
“那不夠！”蘇小雨說，“如果所有人都忘記我，誰來傳承意義？誰來繼續我的工作？”
“所以你需要一個錨點。”時間源頭說，“一個即使時間線被修改也不會改變的東西。一個絕對的存在基準。”
“是什麼？”
“愛。”
這個答案讓蘇小雨愣住了。
“不是浪漫的愛，是更廣義的——連接、關懷、信任、犧牲。”時間源頭解釋，“當一個人被深愛，當一個人的存在對他人的生命產生深刻影響，那種連接就會在時間中留下無法完全抹除的痕跡。存在之影可以刪除記錄，可以模糊記憶，但它無法完全切斷深刻的情感連接。”
蘇小雨明白了。
她需要回到聯盟，回到那些可能還記得她的人身邊。
在他們完全忘記她之前，加固那些連接。
“但時間不多了。”時間源頭警告，“根據我的感知，存在之影的修改已經完成87。再過最多二十四小時，你在主時間線上的存在痕跡將徹底消失。到時候，即使是最親密的人，也會完全忘記你。”
“二十四小時...”蘇小雨握緊拳頭，“足夠了。”
時之舟開始返航。
但返航途中，他們遭遇了攔截。
不是物理攔截，是存在攔截。
前方的正常時間流突然“斷裂”，出現了一片虛無的空白。那空白不是黑暗，不是真空，是純粹的“無”——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沒有規則，甚至沒有“沒有”這個概念。
“存在空洞。”邏輯單元7的警報係統瘋狂閃爍，“進入其中會引發存在解構！我們的存在本身會被質疑、瓦解！”
“繞過去！”蘇小雨操控時之舟轉向。
但空洞在擴大，像一張無形的網，試圖捕捉他們。
更可怕的是，時之舟本身開始變得不穩定。船體的某些部分開始透明化，像是要消失。
“它在抹除我們的存在痕跡！”光痕驚呼，“連時間守護者的船都無法抵抗！”
蘇小雨看著手背的沙漏印記，它依然穩定，但光芒在減弱。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
“青藤，邏輯單元7，光痕。”她說，“我需要你們記住一件事——無論發生什麼，無論你們是否記得我，都要記住：存在不是理所當然的。我們存在，是因為我們選擇存在，因為我們彼此確認彼此的存在。”
“你在說什麼？”青藤不安地問。
“我要做一個實驗。”蘇小雨走到控製台前，“時間源頭說愛是存在的錨點。那麼，我要把我們之間的連接，固化為一種時間層麵的‘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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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操作時間符文，但這次不是導航，是創造——創造一個基於他們四人關係的“存在契約”。
“我，蘇小雨，確認青藤的存在，並承諾永遠記得。”
“我，蘇小雨，確認邏輯單元7的存在，並承諾永遠記得。”
“我，蘇小雨，確認光痕的存在，並承諾永遠記得。”
每一個承諾，都化作一個發光的符文，飛向對應的隊友，融入他們的存在本質。
然後，她讓他們做同樣的事。
青藤的意識波動傳來：“我，青藤，確認蘇小雨的存在，並承諾永遠記得。”
邏輯單元7的機械音響起：“我，邏輯單元7，確認蘇小雨的存在，並將此確認寫入核心協議，設為不可刪除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