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傾灑在萬妖城的玄黑城牆之上,將那些鐫刻千年的妖紋映照得愈發清晰,紋路間流轉的淡淡光暈,如同沉睡巨獸的呼吸,沉穩而磅礴。李仲與青瑤跟在那名狼族修士身後,緩步朝著城門方向走去,與十日前遙遙望見城池輪廓時的心境不同,此刻近在咫尺,那股撲麵而來的蠻荒妖力,竟比山穀中遭遇幽冥左使時的威壓還要凜冽幾分。
李仲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青冥劍,劍柄上傳來的微涼觸感,讓他躁動的心緒稍稍平複。他刻意將周身靈力收斂到極致,隻留一縷若有若無的氣息遊走在經脈之中,衣袂微動間,竟與周遭妖族修士身上的氣息隱隱相融。青瑤走在他身側,素手輕挽著鬢邊垂下的一縷青絲,眸光流轉間,將那些守城門間,將那些守城門衛的神色儘收眼底,見李仲周身氣息收斂得滴水不漏,她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湊近他耳畔,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語:“你的斂息術倒是愈發精進了,若非與你相識日久,恐怕連我都要被你瞞過。”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帶著一絲清雅的草木香氣,李仲耳廓微微泛紅,側頭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音回道:“此地魚龍混雜,多一分謹慎總是好的。你看那些守衛,看似粗獷,實則眼神銳利得很,方才我們一路走來,已有不下十道目光在我們身上掃過了。”
青瑤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果然見城門兩側那幾名虎族守衛,看似正昂首挺胸地巡視著往來人群,實則眼角的餘光,始終在那些氣息陌生的修士身上流連。尤其是當有生麵孔靠近城門時,他們眼中的警惕之色便會愈發濃重,手中緊握的狼牙棒,隱隱有流光閃爍,顯然是加持了妖族秘術的法寶。
“萬妖城雖為妖界第一城,但百年來幽冥教的暗樁無孔不入,這些守衛謹慎些也是應當。”青瑤輕聲道,指尖微微一動,一縷淡紫色的妖力悄然縈繞在兩人周身,將李仲身上那一絲若有若無的靈力氣息徹底掩蓋,“有我這層妖力遮掩,尋常妖族修士,斷斷看不出你的底細。”
李仲心中一暖,側目看向青瑤,見她眉眼彎彎,眸中似有星光閃爍,一時間竟有些失神。自黑風山脈相遇以來,兩人並肩作戰,生死與共,不知不覺間,彼此的身影早已在對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他正欲開口說些什麼,前方的狼族修士卻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對著兩人拱手道:“兩位貴客,城門已至,按照萬妖城的規矩,凡入城者,皆需接受靈力查驗,還請兩位莫要見怪。”
李仲收斂心神,點了點頭道:“規矩之內,理所應當。”
說話間,一名身材高大的虎族守衛已邁步走了過來。這虎族守衛身高足有三丈,渾身肌肉虯結,黑白相間的毛發根根倒豎,如同鋼針一般,臉上一道猙獰的刀疤從額角延伸至下頜,更添幾分凶戾之氣。他那雙銅鈴般的虎目掃過李仲與青瑤,落在青瑤身上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豔,隨即又被警惕取代,沉聲道:“來者何人?出示入城令牌,或報上所屬部族,接受查驗。”
青瑤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說道:“青丘狐族青瑤,奉白狼王大人之命,入城議事。”
話音未落,她指尖便凝出一縷淡紫色妖力,化作那枚栩栩如生的九尾狐族徽。那族徽懸浮在半空,九尾輕搖,散發出一股高貴聖潔的氣息,瞬間便讓那虎族守衛眼中的凶戾之色褪去了大半。
“青丘狐族?”虎族守衛愣了一下,隨即麵色一肅,對著青瑤躬身行禮,“原來是青丘狐族的仙子,屬下多有冒犯,還望恕罪。”
青瑤擺了擺手,淡聲道:“無妨,你也是職責所在。這位是我的朋友,隨我一同入城,還請通融一二。”
虎族守衛的目光落在李仲身上,見他周身氣息平和,被一股濃鬱的狐族妖力籠罩,竟看不出絲毫異常,心中雖有疑惑,卻也不敢多問。畢竟青丘狐族乃是妖界頂尖部族,白狼王大人更是對其禮遇有加,他一個小小的城門守衛,豈敢得罪。
“仙子的朋友,自然是貴客。”虎族守衛連忙側身,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兩位請進,入城查驗,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說罷,他便領著李仲與青瑤,朝著城門內側的查驗台走去。
城門內側,設有一座丈許高的青石高台,台上擺放著一麵通體黝黑的銅鏡,銅鏡表麵刻滿了繁複的妖紋,正是萬妖城用來查驗入城者身份的妖紋鑒。這妖紋鑒乃是上古流傳下來的法寶,能辨彆人族、妖族、幽冥族的氣息,哪怕是修為再高的修士,想要在它麵前隱匿身份,也絕非易事。
高台之後,坐著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老者身著一襲灰色道袍,身形瘦削,看似弱不禁風,但其周身散發的妖力波動,卻比那幾名虎族守衛還要強悍幾分,顯然是一位修為精深的妖族大能。
“李老,這位是青丘狐族的青瑤仙子,奉白狼王大人之命入城議事。”虎族守衛對著那老者恭敬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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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稱為李老的老者緩緩抬起頭,一雙渾濁的眸子掃過青瑤,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隨即點了點頭,聲音沙啞地說道:“青丘狐族的小輩,百年不見,倒是出落得越發標致了。你父親當年,可是老夫的至交好友。”
青瑤聞言,心中微動,連忙躬身行禮道:“晚輩青瑤,見過李老。家父常在家中提及您的名號,說您是妖界少有的智者。”
李老聞言,蒼老的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擺了擺手道:“都是些陳年舊事了,不提也罷。你要入城,本無需查驗,不過這妖紋鑒乃是城主府立下的規矩,老夫也不好破例。你且上前,讓這妖紋鑒掃上一眼,也好堵住旁人的悠悠之口。”
青瑤點了點頭,緩步走到高台之前。李老抬手一揮,那麵妖紋鑒便發出一道淡淡的黑光,落在青瑤身上。黑光掃過之處,青瑤周身的淡紫色妖力微微湧動,妖紋鑒表麵的妖紋隨之亮起,發出一陣柔和的嗡鳴。
“青丘狐族嫡係血脈,身份無誤。”李老緩緩說道,目光隨即落在了李仲身上,渾濁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疑惑,“這位小友……身上的氣息,倒是有些古怪。”
李仲心中一緊,暗道一聲果然。這李老的修為,遠非那些虎族守衛可比,青瑤的妖力遮掩,在他麵前,終究還是有些不夠看。
青瑤連忙上前一步,擋在李仲身前,笑道:“李老,這位是晚輩在靈界結識的朋友,名喚李仲。此次隨我一同前來萬妖城,是為了稟報一件關乎兩界安危的大事,還請李老通融一二。”
“靈界修士?”李老眼中的疑惑更濃,他再次打量了李仲一番,沉聲道,“靈界與妖界雖偶有往來,但萬妖城乃是妖族重地,靈界修士若無要事,絕不可擅自入城。你說他是為兩界安危而來,可有憑證?”
李仲深吸一口氣,知道此刻再隱瞞下去,反而會徒增猜忌。他上前一步,對著李老拱手道:“晚輩李仲,乃靈界青冥劍宗弟子。日前在黑風山脈,偶遇幽冥教左使,從其手中奪得一枚玉簡,玉簡之中,記載著幽冥教教主詐死修煉邪功,意圖再次入侵兩界的陰謀。晚輩此次隨青瑤姑娘前來萬妖城,便是為了將此事稟報給白狼王大人。”
說罷,他便將那枚黑色玉簡取了出來,遞到李老麵前。
李老的目光落在玉簡之上,渾濁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凝重。他伸手接過玉簡,神識探入其中。片刻之後,他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猛地一拍桌子,怒聲道:“幽冥教這群孽障!百年前的血債還未還清,如今竟敢再次興風作浪!”
他周身的妖力瞬間暴漲,一股磅礴的威壓席卷開來,讓周圍的妖族修士皆是臉色一白,不由自主地後退了數步。
李仲與青瑤對視一眼,皆是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驚訝。他們沒想到,這看似不起眼的老者,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強者。
李老深吸一口氣,緩緩收斂了周身的妖力,看向李仲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敬佩:“小友年紀輕輕,竟能斬殺幽冥教左使,奪回這枚玉簡,實乃英雄出少年!老夫之前多有冒犯,還望海涵。”
李仲連忙拱手道:“李老言重了,晚輩隻是做了分內之事罷了。”
“分內之事?”李老搖了搖頭,歎道,“如今這世道,能有這般擔當的年輕人,已是不多了。你雖是靈界修士,但此番為兩界安危而來,便是我萬妖城的貴客。這入城查驗,便免了吧。”
說罷,他抬手一揮,那麵妖紋鑒便緩緩收斂了光芒。
“多謝李老。”李仲與青瑤齊聲說道。
李老擺了擺手,笑道:“兩位不必客氣。白狼王大人此刻正在城主府中等候消息,你們快些進去吧。這萬妖城看似繁華,實則暗流湧動,兩位行走其間,還需多加小心。尤其是三日後的萬妖大會,各方勢力齊聚,龍蛇混雜,切不可輕易招惹是非。”
青瑤點了點頭,感激地說道:“多謝李老提醒,晚輩謹記在心。”
李老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對著那名狼族修士揮了揮手道:“你且領著兩位貴客,速去城主府。”
“是,李老。”狼族修士恭敬地應道,轉身對著李仲與青瑤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兩位貴客,請隨我來。”
李仲與青瑤再次謝過李老,便跟著狼族修士,朝著萬妖城深處走去。
穿過高大的城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條寬闊無比的街道。街道兩旁,鱗次櫛比地排列著各式各樣的建築,這些建築風格迥異,有的雕梁畫棟,儘顯奢華;有的古樸粗獷,充滿了蠻荒氣息;還有的則是用巨大的妖獸骨骼搭建而成,透著一股野性的美感。
街道之上,車水馬龍,人流如織。往來的妖族修士形態各異,有身披鱗甲的龍族,有背生雙翼的鳳族,有身形矯健的豹族,還有憨態可掬的熊族……他們或騎著高大的妖獸,或駕著華麗的飛舟,或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高聲談笑,討價還價,一派繁華熱鬨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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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仲看得眼花繚亂,心中暗暗稱奇。他行走靈界多年,見過不少宗門大派的城池,卻從未見過如此充滿生機與野性的地方。
“這萬妖城,果然名不虛傳。”李仲忍不住讚歎道。
青瑤輕笑一聲,道:“萬妖城乃是妖界最繁華的城池,彙聚了妖界各族的精英,這裡不僅有各種珍稀的靈藥法寶,還有無數失傳的妖族秘術,若是你有興趣,待見過白狼王大人之後,我可以帶你四處逛逛。”
李仲心中一動,正欲點頭,卻突然感覺到幾道不懷好意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循著目光望去,隻見街道右側的一座酒樓二樓,幾名身著黑衣的妖族修士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中閃爍著陰鷙的光芒。
那幾名黑衣修士的氣息極為隱晦,若非李仲的神魂之力遠超同階修士,恐怕根本無法察覺。而且,他們身上隱隱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幽冥之氣,與那日在黑風山脈遇到的幽冥教左使身上的氣息,有著幾分相似。
李仲的臉色微微一沉,不動聲色地朝著青瑤使了個眼色。青瑤心領神會,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當看到那幾名黑衣修士時,她的俏臉也瞬間冷了下來。
“是幽冥教的人。”青瑤壓低聲音,語氣冰冷地說道,“沒想到,他們的暗樁,竟然已經滲透到了萬妖城之中。”
李仲點了點頭,眸光銳利如刀:“看來,這萬妖城的水,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深。”
“兩位貴客,怎麼了?”走在前方的狼族修士察覺到兩人的異樣,忍不住回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