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硬了啊!都開始擺譜雇起小丫鬟了?真拿自己當老板娘了?掙幾個糟錢不知道姓啥了!交家裡的錢呢?怎麼一個子兒沒見多?是不是都填喂那小要飯花的坑了?”
曉燕隻能充耳不聞,心中卻暗暗叫苦。孫秀英的話雖惡毒,卻戳中了一個現實:收留娟子,即便不支付現錢,管飯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這讓她本就拮據的“家用”上繳更加捉襟見肘。
正當她為錢發愁之際,她的“情報網絡”卻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擴張。
王大媽依舊是首席情報官兼義務宣傳員,每日雷打不動地來喝一碗粥,順便帶來廠區各個角落的最新動態。
“曉燕呐,聽說工會李主席的家屬誇你熬的粥火候到位呢!”
“哎喲,可不得了,三車間那幫年輕小夥明天要趕工,肯定得起早,你早上得多備點貨!”
“壞了壞了!後勤科那個老趙好像又要搞什麼突擊衛生檢查,你這兩天可得把攤子前後收拾利索點!”
這些真偽難辨的消息,成了曉燕調整每日“經營策略”的重要風向標。
而她的另一位“情報源”,則更為出乎意料。
那是一個安靜的午後,曉燕正在家中揉製麵坯,蘇聯專家安德烈那位身材豐腴、麵容和善的妻子娜塔莎,抱著一個空空如也的玻璃罐頭瓶,有些靦腆地找了過來。她用極其生硬的漢語,輔以豐富的手勢,連比劃帶猜,曉燕終於明白她是想來買粥,但家中沒有合適的盛具,想問這個玻璃瓶是否能用。
曉燕連忙給她盛了滿滿一瓶熱粥。娜塔莎高興地付了錢,卻並未立刻離開。她的目光被曉燕晾在窗台的那雙匿名勞保手套吸引,指了指手套,又指向廠區方向,笨拙地豎起大拇指,用夾雜著俄語的漢語說:“陳!好!戈拉勺!俄語:xopoo,好)”
曉燕的心猛地一縮,幾乎漏跳一拍!娜塔莎認識這手套?還提到了陳默好?難道這手套……
娜塔莎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憨厚地笑了笑,抱著粥瓶快步離開了。
曉燕怔在原地,心中波瀾起伏。那雙手套……真的是陳默悄悄放的?他為何要這樣做?那個沉默寡言、行蹤難測的男人,背後究竟藏著怎樣的心思?
自此,娜塔莎偶爾會來買粥,有時還會帶著他們那個洋娃娃般可愛的金發小女兒。兩人語言不通,卻憑借手勢、微笑和簡單的詞彙,竟也能進行些微交流。娜塔莎會告訴她廠裡哪位蘇聯專家家又收到了國內寄來的新奇物件,或者抱怨一下北中國凜冽的寒冬;曉燕則會耐心教她“粥”、“餅”、“好吃”等簡單中文。通過娜塔莎這條意外的“國際通道”,曉燕甚至隱約得知,陳默似乎在協助廠裡解決一項與蘇聯專家合作的技術難題,頗受領導器重。
這些零碎的信息,如同散落的拚圖碎片,一點點拚湊出那個沉默男人背後若隱若現的輪廓,雖不清晰,卻已足夠引人遐思。
當然,她的情報網裡,自然也少不了那位最令人扶額的“技術顧問”。
鄭工依舊會神出鬼沒地現身,對著她的新式蜂窩煤爐發表一番關於“燃燒效率顯著提升但二次配風仍需優化”的技術演說,或者試圖幫她建立“基於熱力學原理的最佳翻麵周期數學模型”。儘管他的建議大多聽起來如同天書,但偶爾蹦出的幾個專業術語,也能給曉燕一些樸素的啟發——例如,她真的開始下意識地估算一鍋粥需要翻滾多少次才能達到最綿密的口感。
趙大軍則繼續扮演著消息靈通人士的角色,帶來各種經過誇張渲染的市井趣聞,並負責維護與丁乾事之間的“供應鏈”關係,用他的話說:“哥們兒這叫保障你的核心生產資料穩定供應!”
甚至連那個眼高於頂的商業巨子錢旺,後來也曾再次路過,看到她的蜂窩煤爐和小助手娟子,難得地沒有嗤之以鼻,而是摸著下巴評價道:“嗯,總算有點雛形了,像個做買賣的樣子。”雖然語氣依舊傲慢,但至少沒再提他那套宏大的“連鎖經營”計劃。
林曉燕就這樣,被動地置身於一張由熱心街坊、國際友鄰、技術怪人、江湖兄弟、精明乾事構成的、光怪陸離的關係網中。這些來源各異、真假參半的信息,有的切實有用,有的僅供談資,卻都在潛移默化中,幫助她在這個人情錯綜的大院裡,更加艱難卻也更加穩固地立足。
夜晚,她常常一邊聽著王大媽嘮叨家長裡短,一邊回味娜塔莎關於手套的暗示,一邊琢磨鄭工提及的“熱效率”,同時還要計算著第二日的成本與開銷,隻覺得自己的思緒被分割成無數碎片,忙碌而充實。
生活依然布滿荊棘,經濟的壓力絲毫未減。但有了更高效的爐具,有了娟子的分擔,有了這些紛亂蕪雜卻鮮活生動的“合作”與“情報”,她忽然覺得,前行的道路似乎不再那麼孤寂與黑暗了。
一個微小的念頭開始在她心底潛滋暗長:或許有一天,她真的能擁有一個小小的、不再需要東躲西藏的固定攤位。到那時,招牌上該寫什麼呢?
也許,就簡簡單單兩個字——“林記”。
嗯……聽起來,似乎真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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