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顧問被戴上手銬押走，沈安妮倉皇離去，這場圍繞著“改良方案”的陰謀，似乎以曉燕和顧知行的全勝而暫告段落。“桂香齋”鋪子裡恢複了往日的平靜，但曉燕心裡清楚，這平靜的水麵下，暗流從未停止湧動。
周啟明那邊徹底沒了聲息，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沈安妮也再未出現，連同她那家“安妮國際貿易公司”也仿佛從未存在過。顧知行通過香港朋友反饋來的消息也含糊不清，隻說那家公司已經注銷，沈安妮不知所蹤。這一切，都透著一股不尋常的詭異。
就在曉燕以為可以暫時喘口氣，專心經營鋪子的時候，何老的秘書王同誌再次登門。這一次，他帶來的不是請柬，而是一個口信。
“林老板，何老讓我轉告你，梁誌雄的案子，牽涉不小，背後可能還有更深的關係網。讓你近期務必多加小心，尤其注意陌生人和異常情況。”王秘書語氣嚴肅，“另外，何老明天晚上在家裡設了個便宴，沒請外人，就你和顧教授，還有他的一位老部下，想跟你們聊聊‘桂香齋’後續發展的事情，也幫你分析分析當前的形勢。”
又是家宴。曉燕心裡咯噔一下，但這次的理由，讓她無法拒絕。分析形勢，關乎她和鋪子的安危。
“俺一定準時到。”曉燕應承下來。
第二天晚上，曉燕和顧知行再次踏進何老那間飄著墨香的書房。這次，除了何老，沙發上還坐著一位五十多歲、身材魁梧、麵色黝黑的中年男人，穿著半舊的軍便服，坐姿筆挺，眼神銳利，一看就是行伍出身。
“來來，小林，小顧，坐。”何老熱情地招呼，指著那位中年男人介紹道，“這位是趙援朝，我以前在部隊時的老部下，現在在市公安局工作，分管經偵和刑偵，是條硬漢子！援朝啊，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林曉燕同誌和顧知行教授。”
趙援朝站起身，與曉燕和顧知行用力握了握手，他的手粗糙有力，聲音洪亮：“林老板，顧教授，久仰了！‘桂香齋’的事兒，老首長都跟我說了，你們不容易啊！”
寒暄幾句後，眾人落座。何老沒有繞圈子，直接切入正題。
“梁誌雄的案子，援朝那邊正在深挖。”何老端起茶杯，緩緩說道，“初步查明，他背後確實有一個專門竊取、倒賣老字號秘方的團夥，活動範圍不止我們省，沈安妮很可能也是這個團夥的成員之一。他們手法專業，善於偽裝，這次在你這裡栽了跟頭，絕不會善罷甘休。”
趙援朝接過話頭，語氣沉穩有力：“林老板，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這個團夥行事狠辣，不擇手段。周啟明雖然暫時消失了，但不能排除他和這個團夥還有聯係，或者被他們利用的可能。你和你家人的安全，依然是我們工作的重點。我們已經加強了對你老家和鋪子周邊的布控，但你個人，也要提高警惕，近期儘量不要單獨去陌生地方，注意可疑人員和車輛。”
曉燕聽著，心裡既感激，又沉重。原來危險從未遠離，隻是換了一種更隱蔽的方式存在。
“謝謝何老，謝謝趙局長！”曉燕由衷地說道。
“不必客氣，保護合法經營，打擊違法犯罪，是我們的職責。”趙援朝擺擺手，話鋒一轉，目光炯炯地看著曉燕，“不過，林老板，我今天來，除了提醒你注意安全，還有一件事，想聽聽你的想法。”
“趙局長您請說。”
“關於‘桂香齋’未來的發展。”趙援朝身體微微前傾，“老首長和我，都認為，‘桂香齋’這樣的老字號，不能隻滿足於守住這一間鋪子。它應該走出去，發揮更大的價值，成為我們省傳統手工業複興、民族品牌自信的一個標杆！”
他語氣鏗鏘，帶著一種軍人的果斷和激情：“現在國家政策鼓勵個體經濟發展，鼓勵出口創彙。我們省裡也在規劃打造一批有影響力的地方特色品牌。‘桂香齋’有條件，也有這個責任，衝在前麵！”
何老在一旁微微頷首，補充道：“小林啊，援朝的意思，是想以‘桂香齋’為試點，由政府牽頭，整合資源，在資金、技術、市場上給予重點扶持，把它打造成我們省的一張美食文化名片，甚至推向全國，走向世界！你覺得怎麼樣？”
打造品牌？政府扶持？走向世界？
這番話，比之前高文遠、沈安妮畫下的任何大餅都更具誘惑力，也更具“正當性”。有政府背書，有政策支持，似乎前途一片光明。
曉燕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這無疑是“桂香齋”發展的絕佳機遇，是她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但經曆了這麼多風波，她早已不是那個輕易會被宏大藍圖衝昏頭腦的鄉下丫頭了。
她沉吟片刻，沒有立刻被喜悅衝昏，而是謹慎地問道：“何老，趙局長，政府扶持，俺當然感激不儘。隻是……俺就是個做點心的，不懂那麼多大道理。俺就想知道，這政府牽頭……具體咋個扶持法？這‘桂香齋’的牌子，往後……還算俺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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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關心的，依然是自主權，是馮師傅托付給她的那份“魂兒”能否守住。
趙援朝和何老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讚賞。何老笑道：“小林啊，你這個擔心很正常，也說明你是真心想把‘桂香齋’辦好，而不是隻圖虛名。你放心，政府扶持，絕不是要把你的鋪子收歸國有，更不是要奪了你的經營權。而是在你現有基礎上，幫你把盤子做大，把路子拓寬。品牌還是你的品牌，手藝還是你的手藝，政府隻提供服務和支持，比如協調低息貸款幫你擴大生產，聯係食品科研單位幫你技術升級，組織參加各類展銷會幫你打開銷路，等等。當然，具體的合作方式和權益分配，後麵可以由專門的團隊和你詳細談，保證公平合理。”
聽到這話，曉燕的心放下了一半。如果真是這樣，那無疑是天大的好事。
“如果真是這樣，那……那俺願意試試！”曉燕終於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這些天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帶著希望的笑容。
“好！有誌氣！”趙援朝一拍大腿，顯得很高興，“那這事我們就初步定下來。後續會由市裡商務局的同誌和你具體對接。小林啊，好好乾！我們都看好你！”
這場家宴，在一種充滿希望和乾勁的氛圍中結束。離開何老家，曉燕和顧知行走在夜色中，心情都久久不能平靜。
“曉燕，這或許真的是個機會。”顧知行說道，“有何老和趙局長這樣的領導支持，至少明麵上的障礙會少很多。”
“嗯。”曉燕點點頭，望著遠處“桂香齋”在夜色中溫暖的燈火，“俺知道。俺會抓住這個機會，把‘桂香齋’好好辦下去。”
她仿佛已經看到了更寬敞明亮的廠房，更精細先進的設備，以及“桂香齋”點心走向更廣闊天地的美好未來。
然而，就在他們快要走到鋪子門口時，顧知行忽然輕輕拉了她一下，示意她看向斜對麵街角。
隻見那裡停著一輛黑色的、沒有掛牌照的桑塔納轎車，車窗貼著深色的膜，看不清裡麵的人。在他們看過去的時候，那輛車悄無聲息地啟動，緩緩滑入車流，消失在夜色中。
“這車……剛才好像就停在那兒。”顧知行眉頭微蹙。
曉燕的心猛地一緊。剛剛升起的希望和喜悅，瞬間被這輛詭異的無牌轎車蒙上了一層陰影。
趙援朝提醒她要警惕陌生車輛的話言猶在耳。
這輛車，是巧合，還是……新的威脅已經悄然而至？
省城的夜空，星辰稀疏，月色朦朧。曉燕站在自家的招牌下，那溫暖的燈火，似乎也無法完全驅散周遭愈發濃重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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