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敲在晉王府後院的窗欞上,發出細碎的劈啪聲。老藥頭佝僂著背,懷裡緊抱著個油布包,急匆匆穿過回廊。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著布包邊緣,指節都泛了白。
王爺在書房?老藥頭攔住一個端茶的小廝,聲音壓得極低。
小廝點點頭,剛要說話,老藥頭已經擺擺手快步走開了。他走到書房門前,抬手剛要敲門,忽聽裡麵傳來的一聲脆響——像是茶盞摔碎的聲音。
王爺,老奴有要事稟報。老藥頭輕輕叩門。
門開了條縫,趙宸的臉在燭光下顯得格外陰沉。他右肩的胎記在單衣下隱約泛著青光,像塊烙鐵似的燙得衣料微微發亮。
進來。趙宸側身讓開。
老藥頭閃身進屋,反手將門關嚴實了。書房裡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地上碎瓷片間還汪著灘茶水。老藥頭瞥了眼,發現茶水裡飄著幾縷血絲。
王爺的傷......
無礙。趙宸打斷他,目光落在油布包上,找到了?
老藥頭點點頭,枯手解開布包。裡麵是半本燒焦的賬簿,封皮已經炭化了,邊緣蜷曲著,露出內頁泛黃的紙。最觸目驚心的是賬簿邊緣沾著大片暗褐色的汙漬,湊近了能聞到鐵鏽味。
守庫老吏的孫子給的。老藥頭聲音發顫,那孩子才十二歲,躲在柴房三天沒敢出來。
趙宸接過賬簿,手指撫過那些焦黑的邊緣。右肩胎記突然一跳,像被針紮了似的。他翻開第一頁,上麵赫然寫著甲字營撫恤田冊幾個大字,下麵密密麻麻列著田畝數和對應的陣亡將士姓名。
趙貴......趙宸的手指停在某個名字上。那是大皇子府管事的名字,後麵跟著一串數字:三百頃。
老藥頭湊近了看:王爺,這頁記的是甲字營的撫恤田,全劃到趙貴名下了。
趙宸繼續往後翻。賬簿大部分已經燒毀,但殘留的幾頁上還能辨認出些字跡。最後一頁隻剩個角,上麵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字:大殿下鈞令,此事......
後麵的內容燒沒了。
那孩子還說了什麼?趙宸合上賬簿,聲音低沉。
老藥頭枯瘦的臉皺得更緊了:他說,爺爺死前把這賬簿藏在灶膛裡,後背中了三箭......老人喉結滾動了下,箭杆上刻著墨鴉的標記。
趙宸右肩的胎記突突直跳,青光透過衣料映在老藥頭臉上。他拿起賬簿,指尖無意間碰到那片血跡。刹那間,一股寒意順著指尖竄上來,右肩的胎記像被澆了滾油似的灼痛起來。
王爺!老藥頭驚呼一聲。
趙宸眼前閃過一幅畫麵:一個白發老吏蜷縮在灶台前,後背插著三支弩箭,鮮血順著箭杆往下淌。老人顫抖著手,將賬簿塞進灶膛,嘴唇蠕動著說了句什麼......
畫麵消失了。趙宸踉蹌了一下,扶住桌案才沒摔倒。右肩的胎記依然灼熱,但那股寒意已經退去了。
王爺,您......老藥頭欲言又止。
趙宸擺擺手:我沒事。他盯著賬簿上的血跡,這老吏死前......是不是說了兩個字?
老藥頭瞪大了眼睛:您怎麼知道?那孩子說,爺爺咽氣前一直念叨鎮北王......
趙宸沒說話。他右肩的胎記還在隱隱作痛,但已經不像剛才那麼劇烈了。這種感應......他想起漠北戰場上,每次有將士陣亡前,胎記也會有類似的反應。
老藥頭,趙宸突然問道,你聽說過嗎?
老藥頭枯手一抖:王爺是說......陰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