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西路的椒房殿燈火通明,趙宸推開殿門時,正聽見裡麵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他玄色大氅上還沾著皇陵地宮的塵土,腰間玄鐵劍的劍鞘還滴著未擦淨的血——那是方才在密道裡斬斷屍蠱時濺上的。
都退下!太後的聲音帶著瀕死的虛弱,讓趙將軍進來。
趙宸大步跨過滿地狼藉的瓷片,隻見太後半靠在鳳榻上,臉色白得像紙,嘴角掛著未擦淨的血沫。她手裡攥著塊染血的帕子,帕角繡著並蒂蓮——正是母妃生前最愛的花樣。
母後!趙宸撲到榻前,握住她冰涼的手,太醫呢?
沒用的...太後咳嗽著,指甲蓋泛著青,哀家這身子...撐不過今夜了。
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太子趙恒跌跌撞撞地跑進來,玄色常服上沾著血:母後!我接到消息就趕來了...
太後抬起手,示意他靠近。趙恒在她榻前跪下,握住她另一隻手,眼淚砸在錦被上:母後,您不會有事的...兒子已經傳旨,讓太醫院所有太醫都來...
傻孩子...太後摸了摸趙恒的臉,目光轉向趙宸,趙宸,你過來。
趙宸起身,單膝跪在榻前。太後渾濁的眼睛裡浮起一層水光,她顫抖著從枕下摸出個錦盒,塞進趙宸手裡:這是...你娘當年給我的。
趙宸打開錦盒,裡麵躺著塊羊脂玉鐲,鐲身刻著二字,正是母妃從未離身的那對。他喉頭發緊:母後,這是...
你娘說...說若有一日她不在了,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太後的手指微微發顫,她說...說你能護得住這大梁。
趙宸隻覺一陣天旋地轉。他想起母妃臨終前攥著他的手,想起那枚染血的玉佩,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母妃,從始至終都在用生命護著他。
母後...他聲音哽咽,您會好起來的。
太後搖了搖頭,目光落在窗外的梅樹上。雪已經停了,梅枝上積著半寸厚的雪,像極了十七年前那個雪夜。
你父皇...他當年娶你娘,是怕幽冥門的人。太後的聲音輕得像歎息,你娘是趙家旁支的庶女,可她...她比任何人都愛你。
趙宸的心臟像被人攥住了。他想起母妃每次摸他腦袋時,指尖總帶著涼意——原來不是因為他怕冷,是她病了。
那...那三叔公...
他死了。太後突然說,你父皇當年假死,就是為了引他出來。你母妃用鎖魂骨鎮住井下的陰氣,你父皇用假死騙他現身...最後,他被自己的幽冥陣反噬而死。
趙宸愣住了。他想起地宮裡那口空棺,想起棺蓋上快逃,他回來了的字跡,原來三叔公的結局,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注定。
那...那母妃的死...
是她自己選的。太後閉上眼,眼淚順著皺紋滑落,她知道幽冥門不會放過她,更不想連累你和你父皇。所以她...她自己跳了井。
趙宸隻覺一陣眩暈。他想起母妃投井前那身月白宮裝,想起她回眸時絕望的眼神——原來那不是絕望,是釋然。
母後...他聲音發顫,您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你娘不讓。太後摸了摸他的頭,阿宸有他的命數。後來你父皇知道了,要殺你娘滅口。是我...是我求他,說她懷著皇子,殺她就是殺皇嗣
殿外傳來太醫的腳步聲。趙宸抬頭望去,隻見幾個白胡子老太監扶著太醫令進來,手裡拎著藥箱。
太後!太醫令跪在地上,老臣這就給您診脈!
太後擺了擺手,喘著氣道:不用了...哀家知道自己身子...趙宸,你聽娘說...
說什麼?趙宸握緊她的手。
太後的目光轉向趙恒,又落回趙宸身上:你父皇臨終前...留了道密詔。
趙恒猛地抬頭:母後,密詔?
在...在慈寧宮的暗格裡。太後咳嗽著,你讓趙宸...去取。
趙宸心頭一震。他想起定國太夫人說過的話——你父皇當年是被幽冥門威脅的,想起母妃遺物中那封殘缺的信,還有冷宮井底那具穿著龍袍的骸骨...
母後,您放心。他輕輕掰開太後的手,我這就去取。
趙宸!太後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掐進肉裡,記住...密詔裡...寫著幽冥門的真正源頭...
話音未落,太後猛地劇烈咳嗽起來,手背青筋暴起。趙宸慌忙扶住她,卻見她嘴角溢出黑血——那血,竟帶著淡淡的腥臭味!
母後!趙恒撲過來,快傳太醫!
沒用的...太後抓住趙宸的手,指節發白,這是...這是三叔公當年下的慢性毒。他知道你娘會護著你,所以...所以他連你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