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的殘碑在雪地裡泛著冷光,趙宸將父皇的骸骨輕輕放進趙恒懷裡,指尖觸到骸骨上未乾的血漬——那是他割掌破契時濺上的。趙恒抱得緊緊的,像是抱著最後一件與祖父有關的物件,睫毛上還掛著淚:哥,祖父...他最後說什麼了?
沒說話。趙宸望著廟外的荒林,風卷著雪粒子打在臉上,但他手裡攥著半塊玉佩,是你母妃當年的。
趙恒突然抬頭:那玉佩!我在母妃妝匣裡見過,她說是...說是和父皇的定情信物。
趙宸的喉結動了動。他想起母妃信裡的話——你父皇是個可憐人,想起地宮裡父皇殘魂的癲狂,終於明白:父皇的一生,不過是幽冥門手裡的一枚棋子。可那半塊玉佩,或許是他在棋局裡唯一留下的、屬於的溫度。
回宮吧。趙宸翻身上馬,玄鐵劍在鞍韉上撞出輕響,忽爾卓說太後醒了,我們要去慈寧宮。
趙恒攥緊懷裡的骸骨,點了點頭。兩人並肩策馬,馬蹄聲在荒林裡格外清晰。遠遠望見宮城的飛簷時,趙宸突然勒住馬——前方官道上,二十餘騎快馬正朝著他們狂奔而來,為首的騎士穿著玄色箭衣,腰間掛著金錯刀。
是羽林衛!趙恒認出了對方的服飾,他們怎麼出宮了?
趙宸眯起眼。羽林衛是皇帝的親衛,除非有重大變故,否則不會擅自出宮。他握緊玄鐵劍,右肩的胎記隱隱發燙——這是母妃留下的印記,總在他危險時發出預警。
王爺!忽爾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老奴讓弟兄們在林子裡截住他們了!
話音未落,官道兩側的樹林裡突然竄出數十名玄甲衛,鋼刀在雪地裡泛著冷光。為首的羽林衛頭領勒住馬,舉刀喝道:鎮北王趙宸,私藏先帝骸骨,意圖謀逆!奉太後懿旨,拿下!
趙宸瞳孔驟縮。他望著對方腰間的金錯刀,突然想起太後臨終前的話——這把刀,是你父皇當年親手鑄的。可太後明明已經醒了,為何會下這樣的旨意?
放肆!趙恒拍馬上前,我父皇的骸骨在此,爾等速速退下!
羽林衛頭領冷笑一聲,揮刀劈向趙恒:小殿下莫要阻攔,太後說了,要先審鎮北王!
趙宸擋在趙恒身前,玄鐵劍出鞘的瞬間,青光在雪地裡劃出一道弧線。他望著羽林衛頭領腰間的金錯刀,突然想起母妃信裡的另一句話——你父皇臨終前,將金錯刀交給了太後。原來這把刀,從來都不是皇權的象征,而是...
住手!一聲清喝從官道儘頭傳來。眾人回頭,隻見太後扶著宮女的手,緩緩走來。她穿著素色翟衣,鬢邊戴著白玉簪,臉色依舊蒼白,卻眼神清明。
母後!趙恒驚喜地喊道。
太後抬手示意眾人退下,目光落在趙宸懷裡的骸骨上:阿宸,把骸骨給我。
趙宸猶豫了一下,將骸骨遞過去。太後接過時,指尖輕輕撫過骸骨上的刻痕,突然笑了:他終究還是放下了。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片雪落在心尖,當年他說要護著趙家,如今...他終於護住了。
母後,這是怎麼回事?趙宸不解,羽林衛為何...
是哀家讓他們來的。太後打斷他,哀家要確認...確認你有沒有被幽冥門控製。她的目光掃過趙宸右肩的胎記,這鎖魂骨的印記,是母妃用命護著你的。哀家知道,你不會背叛大梁。
趙恒突然跪下來:母後,祖父的骸骨...
帶回去厚葬吧。太後摸了摸他的頭,你祖父最後說,阿宸是個好孩子。他終於能安心了。
趙宸望著太後鬢邊的白玉簪,突然想起母妃信裡的最後一句話——梅樹又開花了,今年的花開得特彆好。他轉頭看向遠處的梅林,雪地裡果然點綴著幾點紅梅,像極了母妃當年係在梅樹上的帕子。
母後,趙宸輕聲道,我想去看看梅樹。
太後點了點頭:去吧。哀家在這兒等你。
趙宸和趙恒策馬往梅林走去。雪地上的腳印深深淺淺,趙恒突然開口:哥,你說祖父最後為什麼要把骸骨留在破廟?
或許是...想讓我們找到他。趙宸望著遠處的梅樹,想讓我們知道,他沒有被幽冥門控製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