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黑風峽。
朔風卷著鵝毛大雪,如同無數條憤怒的白龍,在狹窄的峽穀中瘋狂肆虐。兩側是陡峭的黑色崖壁,上麵積滿了厚厚的冰雪,寒氣凜冽刺骨,仿佛要將人的骨髓都凍結。穀底,一條被冰雪覆蓋的古道蜿蜒向前,直通向京城方向的咽喉要地。
這裡,是兵家必爭之地,也是如今,陰陽兩界的交彙之所。
一道身影,孤獨地佇立於峽穀中央的風雪之中。他身形挺拔,卻顯得異常單薄,一襲早已看不出顏色的殘破衣衫,在狂風中獵獵作響。他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張開,對著前方那片被風雪遮蔽的、通往京城的方向。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隻有一種無聲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召喚。
“嗡……”
風雪仿佛受到了牽引,開始以一種詭異的規律旋轉起來。峽穀兩側崖壁上的冰雪簌簌墜落,露出其下岩石中蘊含的、微弱的死氣脈絡。這些脈絡如同蘇醒的蚯蚓,開始沿著崖壁緩緩蠕動,彙聚向穀底。
緊接著,地麵上的積雪開始沸騰,無數蒼白、扭曲的人形從中掙紮爬出!他們是早已死去的士卒,是這片土地上無辜的亡魂,如今卻被一股強大的意誌從沉眠中喚醒,成為了沒有思想、隻知殺戮的亡靈士兵!
他們麵無表情,眼眶空洞,身上散發著徹骨的寒意,動作僵硬卻整齊劃一,如同提線木偶般,列成一個個方陣,朝著趙宸所在的位置緩緩推進。
趙宸站在陣前,麵無表情。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嘴唇乾裂,但那雙漆黑的眸子,卻深邃得如同兩口古井,映照著眼前這由亡魂組成的、即將淹沒一切的浪潮。他體內,那三股被強行糅合的力量,此刻正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被他精準地引導和催動。
右肩的蛛網血絲,不再是痛苦的象征,而是化作了接收和放大亡靈怨氣的天線。左眼的灰白之光,不再是單純的攻擊手段,而是成為了溝通和駕馭這些陰邪力量的橋梁。而心口那點墨痕,則如同一個奇異的熔爐,將這些狂暴的負麵能量,連同他自身的修羅煞氣,一並煉化、提純,轉化為一種更加純粹、更加凝練的、屬於他自己的力量!
他不再是被動承受力量的容器,而是主動掌控這一切的…君王!
“來。”
他薄唇輕啟,吐出一個字。
前方最前排的亡靈士兵,如同接收到指令,齊齊舉起手中鏽蝕的兵刃,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悍不畏死地衝鋒而來!
趙宸緩緩抬起左手,心念一動。
“凝!”
一麵巨大的、由濃鬱灰白色光華構成的圓形護盾瞬間在他身前展開!亡靈士兵們的攻擊撞在護盾上,發出“噗噗”的悶響,兵刃如同刺入爛泥,根本無法撼動這麵由純粹意誌和力量凝聚的屏障!
緊接著,趙宸眼中寒光一閃,右手並指如劍,一道凝練到極致的灰白劍氣,自他指尖射出!
這道劍氣並不耀眼,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虛妄的鋒銳!它無聲無息地劃過前排亡靈士兵的身體,沒有血肉橫飛,那些士兵如同被無形的橡皮擦抹去,瞬間化為飛灰,消散在風雪之中!
一劍,清空一片!
然而,亡靈士兵的數量無窮無儘。前仆後繼,踏著同伴的“塵埃”,繼續瘋狂衝鋒。
趙宸站在原地,身形如同磐石。他的動作不快,甚至有些優雅,但每一次出手,都精準而高效。時而,一麵麵小型的青色光盾憑空出現,格擋下方的攻擊;時而,一道道灰白射線從他指尖射出,將一片區域的亡靈化為飛灰;時而又有一道道粗大的、燃燒著幽藍淨世之火的鎖鏈,從他腳下延伸而出,捆縛住衝在最前的強大亡靈,將其焚燒殆儘!
他就像一位孤獨的藝術家,在風雪中,用亡靈的鮮血和怨氣,繪製著一幅關於毀滅與守護的畫卷。
他很強大,強大到令人心悸。但這種強大,也意味著他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燃燒著自己的生命和靈魂!每一次力量的催動,都讓心口的墨痕和右肩的血絲變得更加灼熱,仿佛隨時會將他徹底吞噬。
就在他全力斬殺亡靈前鋒,試圖打通一條通道時,峽穀的另一端,傳來一陣沉重而整齊的馬蹄聲!
一支真正的、由活人組成的軍隊,出現在了風雪的儘頭!為首的,赫然是一名身穿玄甲、麵容冷峻的中年將領!
“鎮北軍殘部!奉三皇子殿下之命,前來黑風峽剿滅叛軍!爾等是何方妖孽,竟敢在此作祟?!”
那將領手持長槍,遙指趙宸,聲如洪鐘。他身後,數千名早已疲憊不堪、但依舊眼神堅毅的士兵,緩緩列陣,與那無窮無儘的亡靈大軍,形成了對峙之勢!
這支軍隊,是忽爾卓拚死帶出京城、輾轉聯絡到的最後一支忠誠力量!
趙宸看到這支軍隊,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沒想到,自己的死士,竟還能集結起如此力量。
那中年將領見趙宸不答,隻當他默認,厲聲喝道:“妖孽!受死!”說罷,一夾馬腹,率領親衛,竟朝著趙宸直衝而來!他要憑著軍隊的正麵牽製,為自己創造斬殺此獠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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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蠢。”
趙宸淡淡吐出二字。他並未回頭,隻是對著那衝來的軍隊,輕輕一揮手。
“嗡——!”
一道無形的、巨大的灰色音波,以他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
這不是能量衝擊,而是一種純粹的、源自生命層次的壓製!衝在最前的鎮北軍士兵,包括那名中年將領在內,突然感到一陣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和戰栗!他們的兵器脫手,戰馬人立而起,口吐白沫,仿佛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景象,一時間陣腳大亂!
這就是修羅眼,鎮壓萬靈的真正威能!
然而,趙宸的目的並非屠殺。他隻是要暫緩他們的攻勢。就在鎮北軍陣型大亂之際,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殘影,主動脫離了戰圈,向著鎮北軍的方向疾馳而來!
他要突圍!他不能讓這些忠誠的士兵,陪他一起葬送在這裡!
那中年將領很快從震懾中回過神來,看到趙宸衝向自己,以為是逃跑,怒吼道:“想逃?給我追!殺了他!”
然而,趙宸的目標,並非突圍,而是…自投羅網!
他在接近鎮北軍陣前,猛地停下腳步,轉身,迎著那名中年將領衝了過去!
“找死!”中年將領見狀,大喜過望,挺槍直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