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的寢殿內,熏香爐裡燃著安神的檀香,細細的青煙嫋嫋升起,卻驅不散空氣中凝滯的沉悶。
高陽已經守了趙棠三天三夜。
少年靜靜地躺著,呼吸平穩悠長,麵色卻蒼白得近乎透明。那場驚天動地的本源融合,對他造成了巨大的負擔。他體內那股由鎮源血脈、趙宸守護之力與深淵寂滅本源糅合而成的新力量,如同沉睡的洪荒巨獸,雖然暫時蟄伏,卻依舊在不斷衝刷、改造著他的經脈與神魂。
他睡得極不安穩。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口中會發出無意識的、痛苦的低吟。高陽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夢中依舊在與什麼恐怖的東西搏鬥。
她用自己的淨世之力,小心翼翼地溫養著他周身的氣息,如同在寒冬裡守護一株脆弱的嫩芽。她不敢打擾他,隻能守在這裡,一遍遍地撫摸著他冰涼的手,低聲喚著他的名字。
“趙棠…殿下…醒醒…”
就在第四日的黃昏,趙棠的眼睫,終於輕輕顫動了一下。
他緩緩睜開眼,空洞的右瞳中,那片深邃的星海似乎比之前更加幽遠,也更加…平靜。
“陽兒?”他的聲音沙啞乾澀。
高陽猛地坐直身子,眼眶一紅,淚水差點滾落下來:“你醒了!太好了!你感覺怎麼樣?”
趙棠看著她憔悴的臉龐,心中湧起一陣暖流。他嘗試著抬起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手指,搖了搖頭:“我沒事。隻是…睡了很久。”
他坐起身,環顧四周,殿內依舊是他昏迷前的模樣。李存仁等一眾臣子守在殿外,神情焦慮。
“殿下!”李存仁聽到動靜,立刻推門而入,看到趙棠醒來,這位老臣激動得老淚縱橫,“您終於醒了!京城…京城都快亂了!”
“亂了?”趙棠眉頭微蹙。
“是啊!”李存仁語速極快地稟報道,“您失蹤已有四日,音訊全無。四皇子趙稷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他…他對外宣稱,說您為了鎮壓深淵,已經…已經‘坐化’了!”
趙棠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他利用您的‘失蹤’,偽造了父皇的聖旨,說他得到了父皇和‘上天’的授權,要清君側,誅奸佞,為天下除害!”李存仁越說越激動,“他現在正在調動京營兵馬,以‘維穩’為名,實則在京城各處布下陣法節點,還將…還將您的‘遺物’,那枚淑妃娘娘的鳳釵,懸掛在了午門城樓上,說是要‘告慰天下’,實則是在向所有人宣告您的‘死訊’!”
高陽一聽,頓時氣血上湧,猛地站了起來:“趙稷!這個畜生!他竟敢如此褻瀆母妃!”
趙棠抬手,輕輕按住了高陽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他的臉上沒有憤怒,隻有一種令人心寒的、冰冷的平靜。
“他急了。”趙棠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他以為我死了,以為他贏了。所以他迫不及待地要跳出來,收割果實,完成他最後的儀式。”
“殿下,那我們現在…”李存仁問道。
“現在,”趙棠站起身,走到庭院中,迎著夕陽的餘暉,將手負於身後,“我們要給他一場最盛大的…葬禮。”
皇宮,勤政殿。
趙稷一身明黃龍袍,頭戴冠冕,端坐在那張象征著至高權力的龍椅之上。他身形依舊有些瘦削,但那雙眼中,卻燃燒著一種病態的、狂熱的、睥睨天下的光芒。
殿下,文武百官分列兩側,氣氛肅穆而詭異。所有人都知道,這位新晉的“攝政王”,手段狠辣,心性叵測。但此刻,他背後的“聖旨”和懸在午門的鳳釵,給了他無可辯駁的“合法性”。
“眾卿聽旨!”趙稷展開一卷明黃聖旨,尖聲宣讀起來,“逆賊趙棠,勾結妖邪,殘害忠良,罪大惡極。現已伏誅,魂歸西天!其妹高陽郡主,亦受其妖法蠱惑,念其年幼無知,著即廢黜郡主封號,打入天牢,聽候發落!”
“至於四皇子我,蒙曆代先皇與上天垂愛,獲淑妃娘娘與鎮北王在天之靈指引,力挽狂瀾,清除了朝廷奸佞!今特旨,由我暫行代理朝政,擇日登基,以安天下!”
這道聖旨,顛倒黑白,喪心病狂到了極點。
然而,在場的許多官員,尤其是那些曾被趙稷蒙蔽或在大清洗中失勢的大皇子舊部,卻有人露出了狂喜和感激的神色。他們跪倒在地,哀呼萬歲。
“吾皇萬歲!四殿下千歲!”
趙稷聽著這山呼海嘯般的“朝拜”,臉上露出了滿足而扭曲的笑容。他成功了。他踩著趙棠的“屍骨”,登上了權力的巔峰。
但他心中,依舊有一絲不安。趙棠那融合了三種本源的力量,實在太詭異了。他真的死了嗎?還是說…
他不敢深想。他隻能相信,那東西,已經被徹底抹殺。
“轟——!”
鎮北碑巨坑之上,那道被趙棠淨化過的法則屏障,此刻卻劇烈地翻湧起來!無數漆黑的怨念觸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地衝擊著屏障,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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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上空,烏雲密布,電閃雷鳴!一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的暴雨,即將來臨!
宗人府,趙棠站在庭院中,仰頭望著天空。
“它在害怕。”高陽走到他身邊,輕聲說,“它在害怕你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