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東陽城外,火光衝天,將半邊夜空映照得一片通紅。
數萬將士圍著數百個巨大的篝火堆,大塊的烤肉在火焰上滋滋作響,濃鬱的肉香和醇厚的酒香混合在一起,彌漫在整個營地。
無論是孫望的舊部,還是剛剛投降的吳勝降兵,此刻都暫時放下了身份與隔閡,臉上洋溢著劫後餘生的快慰與興奮。
然而,在歡騰的宴會場一角,一片低沉的呻吟聲卻與這熱烈的氣氛格格不入。
那是傷兵營。
孫望並未出現在宴會的高台之上,接受眾人的歡呼。
他帶著夏侯儀和幾名親衛,徑直走進了這片充滿了血腥與藥草味的區域。
一名年輕的士兵躺在簡陋的草席上,他的大腿被一支斷箭貫穿,傷口已經化膿,呈現出可怖的黑紫色,整個人在劇烈的痛苦與高燒中不斷抽搐,口中發出含糊不清的囈語。
“藥石無效,毒已入骨,怕是……撐不過今晚了。”
隨行的軍醫麵帶不忍,低聲歎息。
孫望蹲下身,看著那張因痛苦而扭曲的年輕臉龐,沉默不語。
周圍的親衛和夏侯儀都以為他要放棄。
然而,孫望接下來的舉動,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如遭雷擊!
他竟沒有絲毫猶豫,俯下身,直接用嘴對準了那士兵潰爛流膿的傷口,用力吮吸起來!
“噗——”
一口黑紫色的毒血被他吐在地上。
他沒有停下,再次俯身,用力吮吸。
“噗——”
又是一口。
整個傷兵營,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的呻吟都停止了,所有清醒的傷兵,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夏侯儀更是渾身劇震,瞳孔驟然收縮,大腦一片空白。
他見過殺伐果斷的梟雄,見過禮賢下士的明主,卻從未見過一個高高在上的主帥,會為一個瀕死的普通士兵,親口吸出傷口的膿血!
“主公!不可!”
親衛們終於反應過來,驚駭欲絕地上前要阻止。
“滾開!”孫望聲音含混,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一口接一口地吸著,直到吸出的血液,從黑紫,變成了暗紅,最後變成鮮紅。
他才直起身,用衣袖隨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汙,那張蒼白的臉上,沾染了駭人的血跡,但他的眼神卻平靜如常。
“上金瘡藥,重新包紮。”
他對已經呆滯的軍醫下令。
“是……是!”
軍醫顫抖著應聲,手忙腳亂地上前處理。
奇跡般地,那原本抽搐不止的年輕士兵,呼吸竟漸漸平穩了下來。
孫望沒有停留,他走向下一個重傷的士兵。
又一個傷口化膿,性命垂危的戰士。
孫望沒有絲毫遲疑,再一次俯下了身軀。
“噗通!”
一名原本隻是手臂受傷,還能坐起的降兵,突然掙紮著從草席上滾了下來,朝著孫望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他的動作,像一個信號。
“噗通!”“噗通!”
一時間,整個傷兵營內,所有還能動彈的傷兵,無論是孫望的舊部,還是剛剛歸降的降兵,全都掙紮著,用儘全身的力氣,朝著那個俯身在血汙與惡臭中的身影,拜了下去。
沒有山呼海嘯的效忠,隻有一片壓抑的、劇烈的抽泣聲。
一名滿臉絡腮胡的降兵漢子,早已是淚流滿麵,他用拳頭狠狠捶打著自己的胸膛,聲音嘶啞地哭喊:“俺不是人!俺竟然還想著逃跑!主公……主公啊!”
夏侯儀站在原地,看著眼前這震撼人心的一幕,看著那個用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收攏人心的男人,他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脊背升起,隨即又化為一股滾燙的狂熱。
他終於明白,孫望為何能從一介布衣,走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