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市集的喧囂仿佛被一層無形的薄膜隔絕在外,洛川一行人回到“腐爪旅店”那間狹小黴味的房間後,壓抑的氣氛才稍稍緩解,但凝重感卻絲毫未減。月寶依舊臉色蒼白,蜷縮在房間角落的石床上,那雙往常活潑晃動的藍色兔子耳朵無力地耷拉著,顯然還沒從剛才那恐怖的精神衝擊中完全恢複。
“月寶,感覺好些了嗎?”洛川已經解除了麵部的變形,露出原本屬於人族少年的擔憂麵孔,他坐在床邊,輕聲問道。儘管身體還是暗紅色的魔物形態以維持偽裝,但他的動作和語氣都充滿了屬於洛川的關切。
月寶抬起頭,大眼睛裡還殘留著恐懼,她用力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帶著哭腔說:“主人……月寶不是故意的……那個東西,好可怕……月寶一下子就看到那個紅色的、會跳動的宮殿,還有……還有感覺到星星哥哥他……他很痛苦,非常痛苦!”她說到葉星星時,語氣格外難過。雖然葉星星是男孩,而且因為詛咒時而狂暴,但平時對月寶很好,月寶早已把他當做重要的夥伴。
澤鱗關好門,又仔細檢查了一遍隔音結界,他那張蜥蜴人特有的、覆蓋著細密鱗片的臉上滿是凝重。“剛才太危險了。月寶觸碰那令牌引發的波動,雖然短暫,但很可能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那個黑袍攤主消失得也太快,不尋常。”
霜見安靜地站在窗邊,透過縫隙觀察著外麵昏暗的街道,她的氣息與周圍環境幾乎融為一體。作為洛川的分生體,她能更清晰地感受到洛川內心的波瀾——那瞬間與葉星星詛咒產生的微弱共鳴,以及隨之而來的強烈擔憂和緊迫感。“共鳴指向血魔神宮殿無疑。那個令牌,是關鍵線索。”她清冷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但我們也因此從暗處走到了明處邊緣,監視感增強了。”
洛川點了點頭,眉頭緊鎖。他回想起剛才那一瞬間的心悸,以及強行壓製體內人類氣息的驚險。“澤鱗,關於那個黑袍攤主,還有市集中心那個‘骸骨大殿’,你知道多少?”
澤鱗走到桌邊,倒了幾杯旅店提供的、味道可疑的清水他暗中用水係魔法淨化過),分給大家,然後沉聲道:“深淵市集裡像那樣神秘兮兮的攤主不少,大多販賣一些來路不明或沾染詛咒的古物,那個黑袍家夥並不特彆出名。至於骸骨大殿……”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忌憚,“那是暗幽城真正的權力中心,由城裡最強大的幾個魔物領主共同掌控,據說大殿深處連接著某些可怕的異界縫隙。如果魔魂血珠真的在那裡,我們想要得手,難如登天。”
“再難也得試試!”洛川握緊了拳頭,眼中閃過一絲與魔物外表不符的堅定光芒,“星星的時間不多了。”他想起了昏迷不醒的葉星星,那個平時倔強、憤怒時會化身恐怖血奴、卻又背負著沉重命運的夥伴,此刻正依靠著魔獸大森林的古老魔法和夥伴們的照顧勉強維係著生命。
“或許……我們可以去找那個切斯特。”霜見忽然開口,她轉過身,看向洛川,“他主動示好,聲稱經營情報。無論目的為何,在當前信息匱乏又可能已引起注意的情況下,接觸他,或許能更快打開局麵,總好過我們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危機四伏的市集裡亂撞。”
洛川沉思起來。切斯特,那個舉止油滑、目的不明的魔物商人。他的出現確實巧合,但不可否認,他幫他們解了圍,還留下了聯係方式。在這種敵友難辨的環境下,有時候看似危險的選擇,反而可能蘊含著機會。而且,霜見的感知很強,她提議接觸,說明她認為風險或許在可控範圍內。
“有道理。”洛川最終下了決心,“我們不能被動等待。澤鱗,你知道‘暗影巷’和‘裂隙之語’小店在哪裡嗎?”
澤鱗點了點頭:“暗影巷是城西一條比較特殊的巷子,那裡聚集的多是一些情報販子、中間人或者進行一些見不得光交易的家夥,比主市集更混亂,但也更隱秘。‘裂隙之語’這名字我有點印象,應該是在巷子比較深的地方。”
“好,休息一下,等天色再暗一些,我們去會會這個切斯特。”洛川做出了決定。他需要時間恢複魔力,也讓月寶平複一下。
夜幕降臨,暗幽城的“夜晚”其實與白天區彆不大,隻是天空中的紫黑色霧靄似乎更加濃鬱,那些鑲嵌在建築上的發光苔蘚或魔法燈盞則顯得更加醒目,將整座城市映照得光怪陸離,如同一個永不醒來的噩夢。
洛川重新調整好“卡洛茲”的魔物偽裝,這一次,他更加小心地鞏固了那絲隱藏的人類氣息。澤鱗和霜見也再次施加了視覺混淆。月寶雖然還是有些害怕,但也努力振作起來,緊緊跟在洛川身邊。
暗影巷果然如澤鱗所說,更加狹窄、陰暗,兩旁的建築歪歪扭扭,仿佛隨時會倒塌。這裡的“行人”也更少,但每一個都行色匆匆,身上散發著危險的氣息。目光偶爾相遇,都帶著審視與警惕,沒有絲毫市集上的那種喧囂,隻有一種壓抑的、令人窒息的寂靜,間或被某些建築內傳來的低語或短促的聲響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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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按照記憶和零星的標識,在如同迷宮般的暗影巷中穿行,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拐角,看到了一盞搖曳的、散發著幽藍色光芒的水晶燈,燈下是一扇看起來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舊的木門,門上掛著一個用古老魔界語書寫的招牌——“裂隙之語”。
與周圍環境相比,這小店顯得過於安靜和普通了。
澤鱗上前,謹慎地敲了敲門。門沒有鎖,發出“吱呀”一聲輕響,自動打開了一條縫隙。一股混合著陳舊羊皮紙、奇異香料和淡淡魔法塵埃的味道從門內飄出。
洛川深吸一口氣,率先推門而入。
小店內部比外麵看起來要寬敞一些,但也十分擁擠。四壁都是高及天花板的書架,塞滿了各種材質、各種顏色的卷軸、書籍和奇形怪狀的盒子。一些散發著微光的水晶球漂浮在空中,緩慢旋轉。櫃台後麵,穿著華麗長袍的魔物商人切斯特,正就著一盞造型奇特的台燈,仔細閱讀著一本厚重的、用某種黑色皮革封裝的書籍。
聽到門響,切斯特抬起頭,看到是洛川一行人,他那張帶著精明笑容的臉上立刻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哎呀!是卡洛茲閣下!歡迎歡迎!快請進!”他熱情地放下書,從櫃台後繞了出來,動作誇張地行禮,“真沒想到諸位這麼快就光臨小店,真是讓小店蓬蓽生輝啊!”他的目光快速掃過洛川等人,尤其是在臉色還有些蒼白的月寶身上停留了一瞬,但很快就掩飾過去。
“切斯特先生,打擾了。”洛川維持著魔物貴族的矜持,微微頷首,“白天多謝你解圍。”
“誒,小事一樁,何必掛齒!”切斯特擺手笑道,引著他們走向店鋪內側一個相對安靜、用幾個書架隔出來的小角落,那裡有幾張看起來還算舒適的椅子和一張小圓桌。“幾位請坐。要喝點什麼嗎?我這裡有從精靈那裡‘弄’來的上好精靈花茶,或者來點我們暗影地域特產的‘夜影漿’?”他眨眨眼,語氣帶著商人特有的推銷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