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騎了多年的老舊自行車,鏈條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仿佛隨時都會崩斷。
陳正宇踩著踏板,感受著雙腿傳來的、源源不斷的澎湃力量。這具被係統改造過的身體,駕馭這輛破車,有一種開著坦克碾過玩具模型的錯位感。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帶著初春的微涼。
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繞了一個小圈,騎車經過了自己就讀的學校。
前世,他從這裡畢業,然後為了王如煙,一頭紮進考編的獨木橋,最終在一家不好不壞的公立學校裡,耗儘了自己所有的積蓄和尊嚴。
此刻,校門口“勤學、慎思、篤行”的燙金大字,在夕陽下反射著冰冷的光。
他的人生,本不該是那樣的!
隨後,陳正宇騎車返回,自行車停在巷子口,一座臨街的兩層小樓出現在眼前。一樓的玻璃門上,用紅色的油漆手寫著四個字:葉琴理發。
這就是他的家。
一個靠母親葉琴用剪刀和吹風機,一分一毫撐起來的家。
推開門,一股夾雜著洗發水、廉價發膠和淡淡飯菜香氣的混合味道撲麵而來。
“兒子你回來了?快來吃飯!”
葉琴係著一條洗得發白的圍裙,從裡屋端出一盤熱氣騰騰的炒青菜。她的頭發為了方便乾活,隨意地在腦後挽成一個髻,幾縷過早花白的鬢發垂在耳邊,被汗水浸得微濕。
眼角的細紋,比陳正宇記憶中更深了一些。
這就是他的母親。一個被生活和一個爛賭的丈夫,常年壓得喘不過氣的女人。
陳正宇的視線掃過母親那雙長年累月浸泡在冷水和化學藥劑中,指節有些粗大的手。
前世,母親沒能過上一天真正舒心的日子。
而那個男人,他的父親,此刻大概又在哪家昏暗的棋牌室裡,吞雲吐霧,將母親辛苦賺來的血汗錢,變成一堆毫無價值的麻將牌。
“媽,我回來了。”
陳正宇的聲音有些發緊。他走過去,很自然地接過母親手裡的盤子。
“好,謝謝媽。”
他在那張掉了漆的木質方桌旁坐下,拿起筷子,夾起一根青菜放進嘴裡。
就是這個味道。
獨屬於家的,帶著鍋氣的,樸實無華的味道。
前世他被王如煙拋棄後,在冰冷的宿舍裡啃著泡麵時,午夜夢回,最想念的就是這個味道。
他一口接一口地吃著,速度很快,卻又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珍視。
葉琴解下圍裙,坐在他對麵,慈愛地看著兒子狼吞虎咽的模樣,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的疑惑。
今天的兒子,好像哪裡不一樣了。
身高似乎躥了一截,肩膀也寬了,整個人坐姿挺拔,不再像以前那樣微微含著胸。臉上的線條也變得硬朗,特彆是那雙眼睛,深邃得讓她這個做母親的,都感到了一絲陌生。
那是一種超越了他年齡的,沉靜而銳利的光。
“小宇,你……”
她剛想問什麼,店門外就傳來一個粗聲粗氣的嗓音。
“老板,剪頭!”
“哎,來了!”葉琴立刻站起身,熟練地應了一聲。
生意來了,她顧不上再琢磨兒子的變化。
“兒子你先吃,吃完把碗放著,媽忙完再洗。”
她快步走了出去,理發店裡很快響起了剪刀開合的“哢嚓”聲。
陳正宇看著母親忙碌的背影,將碗裡最後一粒米飯扒進嘴裡。
他站起身,走到廚房,沒有聽母親的話把碗放下,而是擠上洗潔精,仔仔細細地將碗筷衝洗乾淨,又把鍋裡給母親留的飯菜溫上。
做完這一切,他踩著嘎吱作響的木樓梯,回到了自己位於二樓的房間。
房間不大,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書桌,就占滿了所有空間。
他打開那台葉琴頂著賭鬼父親的謾罵,硬是湊錢給他買的舊電腦。
主機發出一陣拖拉機般的轟鳴,屏幕閃爍了幾下,終於慢吞吞地亮起。
他沒有登錄前世沉迷的o,而是直接打開瀏覽器,用自己的身份證和那張剛到賬十萬塊的銀行卡,迅速注冊了一個股票賬戶。
他的腦海裡,一個名字清晰無比。
“金輪製造!”
前世,住在隔壁巷子的一個賭鬼鄰居,就是靠這支股票,在短短半個月內,把幾萬塊的本金翻了三倍。
陳正宇對這件事印象深刻,不是因為那三倍的利潤。
而是因為那個鄰居,在二月底最瘋狂的一天,加滿了杠杆,將所有身家連同借來的高利貸全部砸了進去。
然後,第二天,金輪股份毫無征兆地一字跌停。
第三天,繼續跌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