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的、窒息的、毫無光亮的絕對黑暗。
李默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在虛脫與後怕中明滅不定。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驅動著這具幾乎散架的蟲軀,遵循著最原始的本能——向下,再向下!
遠離,再遠離!
六條節肢早已麻木,隻是機械地重複著挖掘的動作。
口器中淡金色的光澤黯淡得幾乎看不見,每一次啃噬前方冰冷的泥土和碎石,都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痛楚,那是能量徹底枯竭、肌肉過度透支的征兆。
但他不敢停。
腦海中不斷閃回著那雙平靜卻可怕的人類眼眸,那滴懸浮的、散發著主宰氣息的精血,那禁錮一切的陣法光壁,以及最後契約崩碎、韓立受創驚怒的畫麵……
恐懼如同跗骨之蛆,驅趕著他爆發出超越極限的潛力。
周圍的泥土帶來的不再是安全感,而是無儘的壓迫。
每一次向前掘進,都仿佛在黏稠的沼澤中掙紮。
土壤的阻力,岩石的堅硬,地下暗流滲出的冰冷水滴,都成了逃亡路上的重重阻礙。
他失去了方向感。
上下左右,全是無儘的黑暗與土石。
沒有星辰指引,沒有地標參照。
隻有對那股穩定金屬源頭的微弱感應,如同遙遠星空中唯一可見的燈塔,成了他潛意識裡最終的目標方向。
但此刻,這感應也變得模糊不清,時斷時續。
更多的,是那種遠離危險的本能驅動。
隻要感覺是在向下,是在背離那個恐怖氣息傳來的方向,就是正確的。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隻是片刻,也可能是數個時辰。
疲勞和虛弱如同潮水般一次次試圖將他淹沒。
甲殼上被陣法反震出的裂紋在劇烈挖掘中隱隱作痛,滲出的淡金色體液早已乾涸,留下難看的痕跡。
意識開始模糊,好幾次他幾乎要昏厥過去,又被瀕死的危機感強行激醒。
窒息感也越來越強烈。
地底深處空氣稀薄,他這具初生的蟲軀尚未完全適應長時間閉氣,一種肺部要炸開的憋悶感折磨著他。
中途,他似乎闖入了一個小小的地下空洞,裡麵彌漫著腐朽的氣息和一些微弱生命波動。
他不敢停留,甚至不敢仔細探查,生怕是另一個陷阱,隻是憑借最後一點力氣穿行而過,留下幾道倉皇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