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就是老鑄鐵廠。
它矗立在荒野之上,像一頭蟄伏在月光下的、鏽跡斑斑的遠古巨獸,沉默中透著令人心悸的威嚴。
高聳的煙囪早已斷裂,如同被巨力硬生生折斷的巨人脊骨,淒厲地指向灰暗無星的夜空。巨大的廠棚大部分隻剩下扭曲變形的鋼鐵骨架,月光從縫隙間滲漏,在地麵投下猙獰扭曲的陰影,仿佛巨獸裸露的肋骨,隨時可能擇人而噬。廢棄的管道如巨蛇般蜿蜒盤繞,鏽蝕的表麵泛著冰冷死寂的光澤,如同凝固了百年的黑色血管,早已失去了生命的流動。
整個建築群都籠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之中,與眾人剛才經曆過的毒爆蜂群與蛙群的瘋狂喧囂形成了刺耳到極致的對比。空氣中殘留的酸腐味非但沒有散去,反而被這死寂所吸收、放大,變成了一種無形無質卻又切實存在的壓力,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連呼吸都變得有些艱難。
裝甲運兵車厚重的防爆艙門伴隨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哐當”一聲被重重推開,冰冷的夜風立刻裹挾著濃重的鐵鏽味、塵土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腐敗氣息,瞬間湧入車內。
堂正青率先踏出車廂,靴底踩在鬆軟沙土地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他黑色的齊肩發在夜風中微微拂動,深邃如寒潭的黑眸銳利如鷹隼,緩緩掃視著眼前龐大而沉默的鋼鐵廢墟,眉頭不易察覺地微微蹙起,仿佛在評估著這座鋼鐵迷宮所蘊含的致命風險。
蘭德斯、拉格夫、戴麗緊隨其後下車,下意識地以堂正青為中心,形成了一個簡易的防禦站位。瓦爾特最後一個跳下車,他粗壯的手臂活動了一下筋骨,發出輕微的哢噠聲,那雙經曆過無數次生死搏殺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雷達,警惕地環顧著四周每一處陰影,不放過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副官。”堂正青的聲音打破了這片令人不安的沉寂,清晰、冷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如同利刃出鞘時那一聲清脆的錚鳴,“其他車隊情況如何?有最新消息嗎?”
一名身著深灰色薩瑟蘭城衛府製式戰鬥服、麵容精乾、眼神銳利的年輕副官立刻上前一步,啪地立正。他手腕上佩戴的戰術終端屏幕正散發著幽幽的藍光,數據流如同瀑布般無聲滾動。“報告都尉!”副官的聲音乾脆利落,“五分鐘前剛與指揮部完成一輪加密信息交互。其他四路突擊隊仍在各自預定路線上推進,目前正遭遇並清剿之前情報提及的鼠鷹獸群與鞭尾犰狳小隊的攔截。”他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確鑿的慶幸,“萬幸,得益於蘭德斯同學提前共享的預警信息和應對策略數據庫,各隊都已提前配備了針對性裝備和戰術預案,目前交戰激烈,但尚無重大傷亡或裝備損失報告。”
“蜂群蛙群的組合攻擊呢?有人遭遇到嗎?”堂正青追問,目光依舊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牢牢鎖定著遠處那片沉默得過分的工廠建築群,似乎想用目光穿透那厚重的鐵壁,看清其內隱藏的真相。
“尚未在其他任何路線上監測或接收到類似組合攻擊模式的報告。”副官的回答迅速而肯定,顯然是早已核對過相關數據。
堂正青微微頷首,目光依舊沒有離開工廠,嘴角卻勾起一絲冰冷而銳利的弧度:“嗯。看來我們這位‘老朋友’亞瑟·芬特,他的這份‘厚禮’,還真有可能是特意為我們這支主力隊伍精心準備的了。”他語氣中的冷意讓周圍空氣似乎又降低了幾度,“既然其他兄弟部隊還在路上被雜魚纏住,那我們便自行準備進入,以免浪費過多時間。瓦爾特!”
“在!都尉!”瓦爾特胸膛一挺,聲如洪鐘,在這片死寂的曠野中顯得格外具有穿透力。
“按最高警戒標準,展開環形防禦陣地!能量護盾發生器優先部署。”堂正青的命令簡潔明確,“我倒要親自掂量一下,這位自詡‘鐵顎’的先生,在這座他精心挑選的廢棄巢穴裡,除了那些上不得台麵的蟲子,還給我們準備了什麼樣的‘見麵禮’!”
“是!都尉!”瓦爾特再次洪亮應答,瞬間轉身,按著嵌在耳廓內的微型通訊器發出一連串短促而有力的指令,聲音帶著老兵特有的沙啞與不容置疑的權威:“後勤組!動起來!把‘山巒’重型護盾發生器給我在三點鐘方向展開!雷達車,前出至陣地中央,立刻啟動廣域偵測!照明組!把所有‘長明’泛光燈組架起來,我要這廠子正麵亮得連一隻鏽水虱都無所遁形!偵察組!一隊‘暗夜梟’無人機升空,二隊放出所有‘青鼻犬’和‘赤腹獵鷹’,給我把外圍五百米內全犁一遍!火力組!搶占左側製高點,把你們的‘雷震子’速射炮和‘破電錐’單兵導彈全部架設起來,設定交叉火力網!醫療組!緊急救護帳篷設在雷達車後方,所有設備待命!動作快!快!快!”
隨著他一連串咆哮般的命令,整個原本靜止的車隊仿佛一頭被瞬間喚醒的鋼鐵巨獸,發出了低沉而充滿力量的轟鳴。士兵們如同精確的齒輪,從各輛裝甲車、運兵車中有序湧出,迅速而高效地投入到陣地構建中。沉重的裝備箱被打開,高科技武器被快速組裝,能量線路被連接並發出充能的微弱嗡鳴。一時間,履帶碾過碎石聲、金屬支架撞擊聲、引擎低吼聲、軍官簡潔的口令聲、異獸低沉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首充滿力量與科技感的戰前交響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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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幾分鐘內,一幅融合了異獸力量與尖端科技、充滿肅殺之氣的戰爭圖景,便在蘭德斯的眼前迅速鋪開。這宏大的場麵遠超他在學院模擬戰中見過的任何情景,讓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心臟在胸腔內沉重而有力地跳動著。
陣地後方,數台需要卡車牽引的“長明iii型”多管泛光燈組被士兵們熟練地展開三角穩定支架,粗大的高能光弧燈管在預熱時發出如同困獸低吼般的沉悶震鳴。隨即,一陣高頻的“嗡——”聲劃過空氣,數道堪比實體光柱般粗壯的雪亮光束驟然撕裂黑暗。它們如同神話中巨人手中的光之巨劍,帶著無與倫比的威勢,精準而霸道地交叉掃過老鑄鐵廠那巨大而鏽蝕的主要入口、高聳卻斷裂的煙囪、以及每一個看似可以藏匿危險的陰影角落,瞬間將工廠正麵大片區域照得纖毫畢現,亮如極晝。任何在這片光域下移動的物體,都將無所遁形。
頭頂上方,十餘架“暗夜梟7”型四旋翼無人偵察機早已升空,它們機腹下方的強光燈同樣亮起,如同一群忠誠而警惕的螢火蟲,在離地十數米的低空來回盤旋飛舞,靈活的光束不斷掃視著地麵光柱難以觸及的死角,與地麵光網形成了立體的照明覆蓋。光與影在工廠鏽跡斑斑、斑駁剝離的鋼鐵表麵上瘋狂地切割、追逐、變幻,仿佛賦予了整個建築群一種扭曲而詭異的生命力。
陣地中央,那輛經過特殊改裝的“諦聽”級全地形指揮雷達車頂部,巨大的“山巒”陣地雷達係統的球形防護罩緩緩滑開,那個造型奇特、宛如巨大銀色“餐盤”的相控陣雷達陣列緩緩升起。“餐盤”表麵覆蓋著無數精密複雜的能量導流紋路,此刻正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無聲無息地高速旋轉起來,發出一種近乎融入背景音、低沉而持續的能量嗡鳴。一股無形的、強大的探測波束以雷達車為中心,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激起的無限擴大的漣漪,一圈接一圈地、不知疲倦地掃向寂靜得詭異的工廠,仿佛要將這座沉默的鋼鐵巨獸從外到裡,每一寸鏽鐵、每一個空隙都徹底透視、解析。
在雷達車兩側及陣地的關鍵火力點上,士兵們正動作麻利地從重型後勤車上卸下並快速架設起超過二十座造型迥異卻同樣散發著危險氣息的武器平台。
其中有八座是“雷震子”輕型自控速射能量炮,它們擁有多管旋轉式炮口,底座穩固地嵌入地麵,炮管微微調整著角度,炮口內隱約可見幽藍色的能量正在進行預充能的壓縮彙聚,發出細微的“滋滋”聲,隨時準備潑灑出致命的金屬與能量風暴。另有五座是“破電錐”單兵導彈發射架,修長的導彈斜指天空,彈頭上的光學導引頭在月光下反射著冷冽的光澤。更令人側目的是,還有數名士兵肩扛著造型更加粗獷、似乎是利用異獸生物特質與科技結合改造的單兵重型武器,其炮口隱約有暗紅色的生物能量在蠕動閃爍著。先前在路上發揮奇效的武裝護衛車也分散停在陣地關鍵節點,車頂武器站同樣處於待激發狀態。
在陣地相對安全的邊緣區域,三頂印著醒目的白色醫療十字和薩瑟蘭城衛府徽記的自動充氣式醫療帳篷已經迅速膨脹展開,內部的無影燈亮起,散發出柔和卻專業的光芒。帳篷旁邊,五名身著特殊防護服的士兵正牢牢牽著他們的夥伴——那種名為“青鼻犬”的契約異獸。這些經過嚴格訓練和特殊強化的犬類異獸體型堪比小牛犢,肌肉賁張,毛色深灰,最顯著的特征便是它們那濕潤發亮、不斷微微顫動的青黑色鼻頭。此刻,它們正不停地翕動著碩大的鼻子,發出極其輕微的“嗤嗤”吸氣聲,異常機警地掃視並嗅探著周圍的每一寸空氣,任何一絲異常的氣味分子——無論是血腥、硝煙、腐蝕液還是陌生的異獸信息素——都絕難逃過它們那被異能強化的超凡嗅覺。而在稍高一點的空中,三隻翼展接近三米、胸腹羽毛赤紅如燃燒火焰、眼神銳利如刀的“赤腹獵鷹”正伸展著強有力的翅膀,進行著無聲的滑翔巡邏,它們的視野與無人機共享,構成了從地麵到低空的立體偵察網絡。
所有隨車士兵都已下車,並在指定區域完成了戰鬥編組和集結。他們穿著統一的深灰色數字化迷彩戰鬥服,外罩著模塊化的輕型能量護甲,頭盔上的多功能夜視儀鏡片反射著周圍的光線,泛著冰冷的幽綠光澤。他們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門卻秩序井然——從製式的“銳爪”脈衝步槍、到加掛了榴彈發射器的“重錘”突擊卡賓槍、再到帶有明顯異獸能量增幅器的近戰格鬥兵器如熱能戰刀、脈衝拳刃等——無一例外都已解除保險,處於最低能耗的待發狀態,槍口、刃尖統一警惕地指向外側防線。每一名士兵的麵容都隱藏在戰術頭盔或護目鏡之下,隻能看到他們緊抿的嘴唇和冷峻堅定的眼神。更令人心驚的是,其中大約三分之一、明顯是士官或精英老兵的戰士身周,都隱隱約約縈繞著不同顏色的、肉眼可見的能量微光——或熾熱如火,或沉凝如土,或銳利如金——那是他們與自身契約異獸的深度鏈接正在維持,異獸的力量被部分引導至體外,隨時準備與宿主一同爆發、投入殘酷戰鬥的顯著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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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陣地雖然忙碌卻井然有序,彌漫著一種無聲的、緊繃到極致、仿佛下一秒就要斷裂的恐怖戰意,如同一張已經拉至滿月、箭矢蓄勢待發的巨弓,隻待那一聲令下的瞬間。
戴麗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支迅速從車隊變形而成、武裝到了牙齒甚至超越她想象的鋼鐵堡壘,愣了好一會兒,才像是夢囈般喃喃自語:“我們……我們出發的時候,車隊看起來沒這麼大啊……原來,原來裡麵塞了這麼多……人和裝備的嗎?連……連這種隻在教科書上見過的軍用契約獸都有這麼多?”她感覺自己不像是來參加一次突擊行動,更像是誤入了一個聯邦主力軍團的前沿進攻基地。
“哈哈,戴麗同學,這你就不懂了吧?”完成部署指令的瓦爾特恰好走過來,聽到她的低語,不由得得意地拍了拍身邊一輛看起來格外敦實的裝甲運兵車,發出沉悶的“砰砰”聲。“彆被這些‘鐵罐頭’樸實無華的外表給騙啦!咱們衛府的一線運兵車,內部空間都經過結構大師和空間工程師的優化設計!塞下這點裝備和鷹犬夥伴,不過是小意思!”他故意壓低了一點聲音,帶著點炫耀和神秘的口吻,擠了擠眼睛,“你是沒見過行省級以上衛府的精銳機動部隊,他們那些用上了實驗室級彆空間折疊技術強化的特製運載車,那才叫一個離譜!跟個無底洞似的,‘嘩嘩嘩’地往裡裝東西,據說一個標準車隊能拉來半個營的裝備和一個完整的重火力連!”
拉格夫已經完全看呆了,他張著嘴,胖乎乎的臉上寫滿了震撼,一邊無意識地摸著自己肉乎乎的雙下巴,一邊發出由衷卻帶著點粗俗的感歎:“挖槽……牛逼……這陣仗……這他娘的簡直就是異獸契約版的‘使命召喚:無限戰爭’啊!真是小刀拉屁股——開了大眼了!”他的聲音因為過於激動而有些變調,充滿了對強大武力的純粹驚歎和新奇。
蘭德斯同樣被眼前這支高效、精悍、科技與異能完美結合的軍隊展開速度與氣勢所深深震懾,但他很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眉頭微蹙,目光轉向始終如雕塑般凝視工廠的堂正青,帶著一絲疑慮和謹慎開口:“堂大人,請恕我直言。我們這次行動的最終目標,是突襲並抓捕藏匿於此的亞瑟·芬特,對吧?按照戰術手冊,此類行動理應儘量保持隱蔽和突然性,以求打亂敵方部署,直搗黃龍。可現在……我們如此大張旗鼓地擺開強攻陣勢,燈光、雷達、炮陣全開,聲勢浩大……這會不會太過……顯眼了?豈不是在明確告訴工廠裡的敵人:‘我們來了,就在這裡’,從而完全暴露了我們的位置和意圖?這會不會導致對方提前準備,甚至設下陷阱?”
堂正青聞言,緩緩轉過身。清冷的月光和身後陣地刺目的探照燈光交織在一起,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猶如刀削斧劈般的冷硬側臉。他看向蘭德斯,那雙深邃的黑眸中沒有絲毫被質疑的不悅,反而掠過一絲對部下善於思考的讚許:“很好的問題,蘭德斯。一名優秀的戰士,不僅需要勇氣,更需要時刻思考戰術背後的邏輯。”他的聲音沉穩而清晰,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沒錯,教科書上寫的,突襲的核心在於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但你要明白,當我們選擇以最強硬的姿態,用最快速度強行闖過亞瑟·芬特精心設置在外圍的多重攔截線,尤其是剛剛經曆過那場動靜驚天動地、想瞞都瞞不住的‘毒爆蜂群加腐蝕蛙’的組合盛宴之後……”
他說到這裡,抬手指了指遠處那片在強光照射下更顯陰森詭異的工廠陰影,“我們絕不能抱有絲毫天真或僥幸,以為他亞瑟·芬特、或者他麾下‘暗鴉組’的情報網絡,對我們抵達此地的事實還一無所知。以‘暗鴉組’無孔不入的情報能力和亞瑟·芬特本人那狐狸般的狡猾多疑,他至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已經清楚知道了我們的抵達,甚至可能大致判斷出了我們的規模和實力。”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實質般掃過眼前燈火通明、防禦森嚴的鋼鐵陣地,以及陣地後麵色凝重卻鬥誌昂揚的士兵們:“既然如此,傳統突襲所最依賴的‘出其不意’效果,實際上從我們衝破先前的那一道攔截開始,就已經基本喪失了。在這種敵暗我明、對方又以逸待勞的情況下,如果我們還固執地按照原計劃,進行小規模、極端分散式的隱蔽突入……”堂正青的語氣陡然加重,帶著不容置疑的冷峻,“那才真正是自投羅網,極易被對方利用熟悉地形的優勢,分割包圍,逐一擊破,最終落入他們預設的致命陷阱之中,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他總結道,語氣帶著斬釘截鐵的決斷,“我決定臨機應變,改變策略。主動放棄已經難以維持的隱蔽性,轉而采取最穩妥、也是最堅實的陣地推進模式!以逸待勞,以靜製動,穩紮穩打。充分利用我們遠勝於恐怖分子的裝備優勢、火力優勢和團隊協作能力,建立起這個前進基地作為支撐點。一方麵,逼迫隱藏的敵人先動,讓他們從暗處走向明處,暴露其戰術意圖和兵力部署;另一方麵,也是為我們後續必然要進行的試探性進攻乃至最終強攻,提供一個絕對可靠的後盾、火力掩護和緊急撤離點。記住,有時候,最強的鋒芒,並非隱藏於陰影,而是以堂堂正正之師,碾壓一切魑魅魍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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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德斯聽完這一席話,眼中疑慮頓消,取而代之的是豁然開朗和深深的敬佩:“原來如此……是我想得太簡單太教條了。放棄無效的隱蔽,最大化發揮我方優勢,反客為主……穩紮穩打,確實是最穩妥也是最聰明的選擇。”他隨即想到另一個問題,追問道:“那我們現在就固守在這裡嗎?等待其他車隊突破攔截前來彙合?”
堂正青再次將目光投向侍立一旁的副官。副官立刻低頭查看手腕上戰術終端不斷刷新的數據流,片刻後抬頭,迅速回複:“報告都尉!目前加密通訊鏈暢通,但尚未接收到任何一支友軍突擊隊抵達目標區域外圍預定集結點的信號。所有小隊仍在報告與攔截敵軍交火中。”
“嗯,”堂正青略一沉吟,眼中閃過果決的光芒,迅速下達指令,“以當前時間點為基準,設定二十分鐘倒計時。如果時限內有任何一路友軍成功抵達外圍區域,立刻引導其靠攏,協同建立更穩固的聯合防禦陣線,共享情報;如果二十分鐘時限到達後,仍無任何友軍抵達……”他眼中寒光一閃,如同暗夜中劃過的閃電,“我們也不能無限期等待下去,給敵人更多調整部署的時間。時間一到,無論其他方向情況如何,我們都必須自己動手,先投石問路,試探一波虛實……如果這波虛實確實比較‘虛’的話,再行強攻!”
“明白!”副官和瓦爾特齊聲應道,立刻將命令記入終端並開始執行。
接下來的十多分鐘,是在一種外鬆內緊的極端狀態下度過的。陣地已然穩固,各種偵測設備全功率運行,士兵們各就各位,槍口警惕地指向黑暗。探照燈光柱依舊不知疲倦地掃描著工廠的每一寸外牆,雷達波持續衝刷著寂靜的建築內部,無人機和獵鷹在空中盤旋,青鼻犬在地麵不斷嗅探。一切看似平靜,但那根緊繃的弦卻從未放鬆。
為了緩解三名學院學生心中不可避免的緊張情緒,也為了讓他們更好地適應這種大戰前令人窒息的等待節奏,堂正青、瓦爾特和蘭德斯三人圍站在陣地邊緣相對安全的一輛裝甲車旁,低聲交談起來。拉格夫和戴麗也下意識地靠攏過來。
瓦爾特率先打開了話匣子,他咧著嘴,露出被多年煙卷熏得有些略微發黃的牙齒,試圖用輕鬆的語氣驅散緊張:“嘿,小子們,放輕鬆點,彆以為這場麵有多嚇人。真正的戰場啊,有時候比這邪乎多了。”他搓了搓粗糙的大手,眼神中流露出回憶的神色,“想當年老子剛入伍那會兒,被分配到西北邊境的‘嚎風裂穀’哨所巡邏,那鬼地方,一年到頭刮的風跟鬼哭似的。有天晚上,我們小隊剛紮好營,篝火才點起來,烤著硬得能當磚頭的行軍餅,就聽見營地外頭的亂石堆裡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怪聲,跟特麼無數隻腳在碎石頭子上爬似的,密密麻麻,由遠及近……”他故意壓低了聲音,繪聲繪色地描述著,粗獷的臉上表情豐富,引得拉格夫和戴麗都不自覺地豎起了耳朵,連呼吸都放輕了。堂正青則抱著手臂,靠在一旁的裝甲板上,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了然的笑意,顯然對瓦爾特的“添油加醋”式故事會早已習以為常。
蘭德斯也努力讓自己放鬆下來,接著瓦爾特的話頭,分享了學院裡的一些趣事,比如某次拉格夫在異獸鑒彆實踐課上,因為緊張和光線不好,愣是把一隻“溫順無害的長毛跳兔”錯認成了“極具攻擊性的裂齒兔”,嚇得差點把整個實驗台都給掀翻了,引得瓦爾特發出一陣洪亮的大笑。拉格夫頓時漲紅了臉,梗著脖子爭辯說那兔子當時的眼神確實很凶悍,氣氛一時變得輕鬆了不少。
或許是受到這短暫輕鬆氛圍的感染,一向冷峻的堂正青也難得地插話,語氣平淡地講了一件他在皇家近衛騎隊預備營受訓時的糗事,內容關於一次戰術演練中因為過於專注“殲敵”而忘了保護己方旗幟,導致雖“戰果輝煌”卻最終被判失敗的經曆。雖然他的語氣依舊平淡無波,但故事本身卻讓蘭德斯等人忍俊不禁,也讓他們稍稍窺見了這位如同出鞘利劍般的都尉,在青年時代也曾有過的青澀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