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前,馬文遠約莫五十五六歲,穿著得體的西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臉上總是掛著一副悲天憫人的微笑。
“關於孫德發先生的案子,我已經正式接受其家屬的委托,將作為他的辯護律師,出席後續的全部司法程序。”
馬文遠對著鏡頭,眼眶泛紅,聲音哽咽。
“在見到我的當事人之前,我和大家一樣,也對網絡上的傳言感到震驚。但在看守所裡,我見到的,是一個被嚇壞了的、連話都說不清楚的老人。他反複對我說的隻有一句話:‘我沒殺人,我冤枉啊!’”
“作為一名法律人,我們講究證據。警方目前提供的所謂‘物證’,存在著巨大的程序瑕疵和鑒定疑點。我堅信,我的當事人是無辜的!我將為這位善良的孫大爺,做無罪辯護!我相信法律,會還他一個清白!”
采訪的最後,他甚至對著鏡頭,深深地鞠了一躬。
“懇請大家保持理智,不要被某些為了流量不擇手段的黑心律師所蒙蔽!正義,絕不會向邪惡低頭!”
這場表演,堪稱完美。
馬文遠的采訪視頻,如同給這場輿論狂歡澆上了一瓢滾油。
#全網為孫大爺請願#的話題,以不可阻擋之勢衝上熱搜第一。
正誠律師事務所的官微、陸誠的個人賬號,瞬間被憤怒的網民攻陷。
“黑心律師!滾出魔都!”
“吃人血饅頭!你晚上睡得著覺嗎?”
“陸誠我勸你善良!小心生兒子沒??!”
“正誠律所地址我扒出來了,兄弟們,組團去送花圈!”
謾罵、詛咒、威脅……鋪天蓋地,不堪入目。
……
正誠律師事務所內,氣氛壓抑到了冰點。
前台的李萌雙眼通紅,一邊刪著後台的惡毒私信,一邊委屈地掉眼淚。她想不通,明明是為受害者伸張正義,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幫人……這幫人都是瞎子嗎!”陳碩氣得渾身發抖,稀疏的頭發下,腦門漲得通紅,“警察都抓人了!還有物證!他們憑什麼罵陸律師?”
顧影抱著手臂,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手機上的信息,神情冰冷。
“典型的輿論戰。對手很專業,先用‘老好人’人設鋪墊,再用一篇煽動性極強的爆文引爆情緒,最後由一個看似權威的‘大律師’出來站台背書,一套組合拳,直接把我們打成了反派。”
她看向一旁沙發上蜷縮著的身影,秀眉微蹙。
陳雪,那個前一天還對陸誠充滿感激的女孩,此刻正抱著膝蓋,臉色慘白地看著手機。她的哥哥被殘忍殺害,屍骨未寒,自己卻成了網絡上那個“為了拆遷款勾結律師、栽贓親叔叔”的毒婦。
無數的私信湧入她的手機,罵她是賤人,是白眼狼,詛咒她全家不得好死。
女孩的身體,在抑製不住地顫抖,幾近崩潰。
整個律所,隻有一個人置身事外。
陸誠的辦公室裡,他靠在寬大的老板椅上,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擊,看著電腦屏幕上那些瘋狂的謾罵和詛咒,表情沒有一絲波瀾。
夏晚晴端著一杯熱咖啡走進來,擔憂地看著他:“老板,你……”
“意料之中。”
陸誠關掉網頁,語氣平淡,“錢峰那個廢物,玩不出這種花樣。這個馬文遠,有點意思。”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那頭傳來蘇媚慵懶又帶著一絲魅惑的聲音:“喲,陸大律師,怎麼有空想起我這個小女子了?是被網上的口水淹得受不了,來找我哭訴的?”
“幫我查兩個人。”陸誠直接開口,懶得和她廢話,“一個叫馬文遠,京都天衡律所的。另一個,查查這次輿論背後是哪家水軍公司在操作,我要他們老板的所有資料,越黑越好。”
“沒問題。”蘇媚的聲音立刻變得正經起來,“不過,你打算怎麼做?現在全網都在為你那個對手請願,你再拿出什麼證據,他們也隻會說是你偽造的。”
陸誠的目光,望向窗外。
陽光下的魔都,依舊繁華。但在這片繁華之下,總有些蛆蟲,在陰暗的角落裡狂歡。
他眼中寒光一閃,對著電話,也對著辦公室裡的眾人,緩緩開口。
“彆急,讓他們跳。”
“跳得越高,摔得越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