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天明狼狽坐下,他動作都帶著一絲顫抖,他以為的程序突襲,竟成了自己的出糗秀。
被告席上,袁鬆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他那片早已死寂的內心,被陸誠剛才那番話,砸開了一道細小的裂縫,有光,似乎想透進來。
但二十年的黑暗,讓他本能地畏懼這道光。
就在蔣天明調整呼吸,準備攻擊袁鬆的心理防線時。
陸誠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平靜地對著審判台。
“審判長,申訴方申請傳喚第一位證人,龍建國到庭。”
審判長的目光從蔣天明那張漲成豬肝色的臉上移開。
“準許。”
法庭的側門被打開。
一個乾瘦的老人,被法警半扶半攙著,挪了進來。
他就是當年雜貨店的老板,龍建國。
和幾天前在村裡見到時相比,他仿佛又老了十歲。
臉色慘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每走一步,雙腿都像灌了鉛。
他不敢看任何人。
不敢看威嚴的法官,不敢看旁聽席上那些探究的目光。
更不敢看對麵那個油頭粉麵的蔣天明律師。
當他被安置在證人席上時,整個人幾乎是陷在椅子裡的。
直播間的彈幕,都透著一股同情。
“這老大爺怎麼嚇成這樣?感覺風一吹就倒了。”
“看著好可憐,他就是那個被逼做假賬的店主吧?”
陸誠沒有立刻開口,給了龍建國幾十秒的時間,去適應法庭的氛圍。
然後,他才用一種平穩的語調問道。
“龍建國先生,請抬起頭,看著我。”
龍建國身體一僵,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頭抬起一條縫。
“申訴方律師,請你辨認一下這份證據。”
陸誠將一份證物袋呈交給法警。
法警查驗後,放在了龍建國麵前的展示台上。
那是一本發黃、破舊的賬本。
正是龍建國藏在床板夾層裡二十年的,那半本真實賬本。
“龍先生,請問,這本賬本,是不是你的?”
“上麵的字跡,是不是你親手所寫?”
龍建國死死盯著那本賬本。
上麵的每一個數字,每一個筆畫,都熟悉得刻進了骨子裡。
那是他前半輩子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他後半輩子揮之不去的噩夢。
他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
想說,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那雙布滿皺紋的手,死死抓住證人席的扶手,指甲都泛白了。
看到這一幕,蔣天明笑了。
他知道,這條老狗的魂,早就被周海濤給嚇沒了。
他立刻站起來。
“審判長,我申請對證人進行交叉詢問。”
“準許。”
蔣天明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語氣更是充滿了關切。
“龍先生,你不要緊張,這裡是最高院的法庭,沒人能冤枉你。”
他這話說得,好像他才是正義的化身。
“你是不是年紀大了,很多事情都記錯了?”
“或者說……”
蔣天明刻意停頓了一下,聲音壓低了些,卻又保證能讓麥克風清晰收錄。
“是不是有人,用你家裡人的安全,威脅你?”
“逼著你到法庭上來,做偽證?”
“龍先生,你放心大膽地說出來!”
“有我蔣天明在,在整個湘州,還沒人敢動你一根汗毛!”
他每說一句,龍建國的身體就劇烈地抖一下。
威脅。
對,就是威脅。
隻不過,威脅他的人,不是眼前這位陸律師。
而是蔣天明背後,那個如同惡魔般的身影。
蔣天明的每一句話,都在提醒他。
你的兒子,你的孫子,都在淥水。
都在周家的掌控之下。
你今天敢亂說一個字,明天,他們會發生什麼“意外”,誰也說不準。
龍建國的心理防線,在寸寸崩塌。
他抬起頭,絕望地看了一眼陸誠。
眼神裡充滿了歉意與恐懼。
他張了張嘴,似乎就要說出“我不記得了”、“賬本是假的”之類的話。
“審判長,我反對!”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陸誠的聲音如同一道驚雷,炸響在法庭。
“我反對對方辯護律師,以誘導、威脅的方式進行提問!”
蔣天明臉色一變,立刻反駁:“我隻是在關心證人,何來威脅一說?”
陸誠根本不理他,直接轉向審判長。
“並且,我申請向法庭,緊急提交一份剛剛形成的新證據!”
“這份證據,足以證明,真正的威脅來自何方!”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蔣天明的心裡,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審判長眉頭微皺,敲響了法槌。
“申訴方律師,你要清楚,在庭審中緊急提交證據,需要有充分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