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歸墟海市東區。
這裡與西南角的廢船區截然不同。
沒有破敗的棚屋和汙濁的水道，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浮在海麵上的精巧建築——有雕梁畫棟的中式樓閣，有尖頂拱窗的歐式彆墅，甚至還有幾座懸浮在半空、以反重力異能維持的“天空庭院”。
燈火通明，絲竹聲隱約可聞。
空氣中彌漫著香料、美酒和某種清新海風的味道。
這就是歸墟海市的“上城區”，隻有真正有身份、有實力、或者有足夠財富的人，才有資格在此居住。
楚天一行人跟著那個戴鬥笠的蓑衣人，乘坐一艘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快艇，穿過三道由異能者把守的隱蔽關卡，最終停靠在一座三層中式樓閣的後院碼頭。
樓閣通體以深色楠木搭建，簷角飛揚，掛著幾串銅質風鈴，在夜風中發出清脆的聲響。
門楣上無牌無匾，但門兩側各立著一尊石雕——左為持傘侍女，右為抱琴童子，雕工精湛，栩栩如生。
“聽雨樓·青川分舵在海市的總聯絡點。”蓑衣人掀開鬥笠，露出一張平凡無奇的中年麵孔，“楚公子，請。樓主在‘觀潮軒’等候。”
赤練低聲對楚天道：“此人修為至少化勁中期，而且隱匿功夫極好，我剛才竟沒完全看透。”
楚天微微點頭。
他其實早就用【破妄金瞳】看穿了——這蓑衣人的內力修為是化勁中期巔峰，但體內還有一股晦澀的能量波動，似乎是某種特殊異能。
聽雨樓的底蘊，果然深不可測。
三人跟著蓑衣人進入樓閣。
內部陳設古樸典雅，處處透著匠心。紫檀木的桌椅，青瓷的茶具，牆上掛著幾幅意境深遠的水墨畫。
奇怪的是，這麼大的樓閣，竟看不到其他仆從或護衛。
蓑衣人引著他們上了三樓，來到一扇雕花木門前。
“樓主，楚公子到了。”
“進。”門內傳來一個溫潤平和的男聲。
蓑衣人推開門，側身讓開。
楚天深吸一口氣，率先踏入。
這是一間頗為寬敞的書房。
三麵牆都是頂天立地的書架，密密麻麻擺滿了古籍、卷軸、玉簡。
房間中央是一張寬大的書案，案上筆墨紙硯俱全，還有一盞造型奇特的青銅燈，燈焰是淡淡的青色。
書案後，一個穿著月白色長衫的男子正背對門口，仰頭看著牆上的一幅巨大海圖。
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身。
楚天已經第二次見到了聽雨樓主——白無憂。
約莫四十歲上下，麵容清矍，眉眼溫和，三縷長須垂胸，頗有幾分古時文士的風範。
但那雙眼睛——還是沉靜如深海，偶爾閃過一絲銳光，讓人不敢小覷。
“楚天小友，上次一彆，好久不見。”白無憂微微一笑，聲音溫潤，“這位是赤練姑娘吧？熔火一脈的傳人，果然不凡。
鐵柱小兄弟，橫練功夫能練到你這般火候的，當世不多。”
他一句話點出三人的根底，語氣隨意自然，仿佛隻是隨口點評。
楚天，麵上卻保持平靜：“白樓主。”
“坐。”白無憂指了指書案前的幾張太師椅，“深夜相邀，唐突了。不過，有些事情，宜早不宜遲。”
三人落座。蓑衣人悄無聲息地退下，關上了門。
“首先，恭喜三位。”白無憂目光在楚天身上停留片刻，“能在腐骨沼中取得空冥石精，並全身而退，甚至引動了那位‘沉眠者’的蘇醒……這份機緣和膽識，當世少有。”
楚天瞳孔微縮：“樓主知道沼底有人？”
“知道一些。”白無憂走到書案後坐下，指尖輕叩桌麵，“三百年前，有一位自稱‘時旅者’的神秘強者突然出現在歸墟海市，
與當時的四海幫主、幽冥島主等人發生衝突。那一戰，整個海市被打沉了三分之一。”
“最終，時旅者重傷，自封於腐骨沼底，以三塊空冥石精為錨點，布下時空封印，陷入沉眠。
四海幫和幽冥島付出了慘重代價，卻也覬覦他身上的秘密，所以這些年來一直暗中監控腐骨沼。”
楚天皺眉：“時旅者？穿越時間的人？”
“或許吧。”白無憂眼中閃過一絲深邃，“他留下的隻言片語提到過‘時間亂流’‘平行世界’等概念。
更重要的是，他手中有一件東西——‘時空羅盤’的碎片。”
“時空羅盤？”赤練忍不住開口，“那是什麼？”
“傳說中能窺探時間線、甚至短暫跳躍時間的上古奇物。”白無憂看向楚天，“小友應該聽說過‘匠門尺’和‘虯龍鑒’吧？”
楚天心中一震。
匠門尺！虯龍鑒！
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導致他力量反噬的根源！
白無憂怎麼會知道？！
看到楚天的反應，白無憂笑了笑：“不必驚訝。
聽雨樓傳承千年，對天下奇物異事都有記載。‘匠門尺’主空間丈量，‘虯龍鑒’主時間觀測，二者皆是上古‘天工閣’的至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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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體內曾經的力量衝突，正是這兩件奇物殘留氣息的對抗。”
他頓了頓，繼續道：“而‘時空羅盤’，據說是天工閣閣主親手打造，融合了空間與時間法則的終極造物。
它在某個上古大戰中碎裂，碎片散落各方。時旅者手中的，應該是其中一塊較大的碎片。”
楚天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樓主告訴我這些，是想說什麼？”
“兩件事。”白無憂豎起兩根手指，“第一，時旅者蘇醒後，必定會去尋找其他時空羅盤碎片。
而他既然稱你為‘鑰匙的持有者’，說明你身上的黑色奇石，與時空羅盤有某種關聯。你已被卷入更大的旋渦。”
“第二，”他放下手，“三日後，歸墟海市的‘天工拍賣會’上，會有一件拍品——疑似另一塊時空羅盤碎片。
同時，壓軸之物，就是要找的‘龍血珊瑚’。”
房間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楚天消化著這些信息，突然問道：“樓主為何一次次幫我？”
這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問題。
聽雨樓身為隱世組織，勢力龐大，白無憂更是深不可測。自己雖然有些特殊，但也不值得對方如此投資。
白無憂沉默了片刻。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外麵夜色中的海市燈火，緩緩道：“小友可知道，這個世界病了。”
“病了？”
“規則僵化，活力衰退。”白無憂的聲音帶著一絲沉重，“天地間本該有萬千可能，但現在，卻像一張被固定了軌跡的棋盤。
每個人、每件事，似乎都注定要走向某個特定的結局。”
“尺規宣言宣稱他們在維護‘秩序’，但實際上，他們是在扼殺‘變數’。”
他轉過身，目光灼灼，“而楚天小友，你就是一個巨大的變數。”
“重生之身，身懷兩件上古奇物殘留，又得到了第三件‘鑰匙’……你的命運線，我看不透。
這意味著，你有可能打破既定的軌跡，為這個世界帶來新的可能。”
楚天心頭懵了！
重生？他並不是重生！
白無憂怎麼會算出來他是重生者？！
看到楚天那一臉自我懷疑的表情，白無憂擺了擺手：“不必緊張。
我並非全知全能，隻是修煉的功法特殊，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命運絲線’。
你的絲線……與這個世界所有人都不同，像是從另一個時間線上嫁接過來的。”
他走回書案，取出一枚玉簡遞給楚天：“這是我收集的，關於尺規宣言、守門人、以及上古天工閣的一些資料。你看後便知。”
楚天接過玉簡，以精神力探查。
大量信息湧入腦海——
尺規宣言，成立時間不可考，核心成員不超過九人，自稱“持尺者”。
他們的教義是“萬物皆有其規，萬事宜循其矩”，認為任何超出既定規則的存在都是“異數”，必須清除或收容。
守門人，並非人類，而是某種規則造物。
據資料推測，可能是上古某個文明創造的“世界維護程序”，負責抹除一切“係統錯誤”。
而“門戶”，很可能就是這個世界與其他世界或時間線）的連接點。
天工閣，上古最神秘的組織，掌握著鍛造、符文、陣法、機關等巔峰技藝。
匠門尺、虯龍鑒、時空羅盤皆是其作品。他們在某場大戰後突然消失，留下無數謎團。
更讓楚天心驚的是，資料中提到——嚴家，很可能與尺規宣言有極深的淵源！
嚴家的“規矩領域”，其本質就是在模仿“守門人”的規則之力！
“嚴家老祖嚴鎮嶽，三十年前曾消失過五年。”白無憂補充道，“歸來後，實力大漲，並創立了嚴家獨有的‘規矩’體係。
我懷疑，那五年他接觸過尺規宣言，甚至可能成為了他們的‘外圍成員’。”
楚天放下玉簡，心中翻江倒海。
嚴家、尺規宣言、守門人、天工閣、時空羅盤……
這一切，似乎都指向某個巨大的秘密。
而自己，不知何時已身處這旋渦的中心。
“樓主需要我做什麼？”楚天直接問道。
白無憂欣賞地看了他一眼：“聰明。我需要你參加三天後的天工拍賣會，拍下那塊疑似時空羅盤的碎片。
當然，龍血珊瑚也要拿到——那是我一位故人療傷所需。”
“代價呢？”
“聽雨樓會全力支持你，資金、情報、掩護。”白無憂道，“作為交換，在你未來有能力時，幫我做三件事。
這三件事不會違背你的原則，也不會危害你的性命。具體內容，到時再說。”
楚天沉思。
這個交易，看似對自己有利，但白無憂所圖必然不小。
不過，眼下的形勢，與聽雨樓合作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我需要知道拍賣會的具體情況，還有可能的競爭者。”楚天說道。
“放心，資料都準備好了。”白無憂從書案抽屜裡取出一個厚厚的文件夾，“天工拍賣會由歸墟海市的‘四海商會’主辦，每三年一次，隻邀請特定貴賓。我已為你弄到了邀請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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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商會？和四海幫是什麼關係？”
“四海商會是明麵上的商業聯盟，四海幫是暗地裡的武力組織，兩家同源，但互不統屬。
商會會長姓海，幫主姓劉，都是歸墟海市的頂尖人物。”
白無憂翻開文件夾：“這次拍賣會有三件重頭戲：第一，龍血珊瑚，傳說中能重塑經脈、延壽百年的神物；第二，時空羅盤碎片，雖然功效不明，但來自上古，必有玄機；第三……”
他頓了頓，看向楚天：“第三，一件名為‘匠魂’的殘破機關核心。據鑒定，很可能來自天工閣。”
匠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