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場的日頭總是毒得厲害,尤其是近幾天,連風都帶著一股焦燥的熱氣,刮在臉上像細小的沙礫在蹭。渣堆區的拾渣奴們低頭乾著活,手裡的鐵耙敲打著渣石,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卻沒了往日的歡實,每個人臉上都蒙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鬱——李屠總管近幾日的脾氣越發暴躁,總管府裡時不時傳來摔東西的聲響,連帶著賬房先生和護衛們都眉眼緊繃,看誰都帶著三分戾氣,這股壓抑勁兒像瘟疫似的,蔓延了整個礦場。
沈硯穿著監工的粗布袍,站在高坡上,目光掃過下方有條不紊乾活的人群。他的袖口挽著,露出手腕上墨色的蝕靈紋,紋路順著小臂往下延伸了寸許,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烏光,比前些日子又凝實了不少。他的眼神平靜得像深潭,隻有偶爾掠過廢靈瘴區域方向時,才會閃過一絲銳利的寒芒。
還有兩天,就是李屠約定“召見”他的日子。
他剛轉身想再去廢靈瘴區域檢查一遍陷阱,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小心翼翼的呼喊:“沈……沈監工?”
沈硯回頭,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正搓著手,局促地站在不遠處。這人叫趙小六,是趙三的遠房表弟,以前跟著趙三狐假虎威,沒少欺負其他拾渣奴。趙三倒台後,趙小六嚇得好幾天不敢露頭,乾活格外勤快,總想找機會討好沈硯,生怕被清算。
此刻趙小六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眼神裡滿是驚慌,左右張望了半天,才快步跑到沈硯身邊,壓低聲音,幾乎是湊在他耳邊說道:“沈監工,我……我有急事跟你說,是……是關乎你性命的大事!”
沈硯眉梢微挑,心裡已有數,卻不動聲色地說道:“彆急,慢慢說。這裡人多眼雜,跟我來。”
他轉身朝著自己的土坯房走去,趙小六緊隨其後,腳步慌亂得幾乎要絆倒。一路上,趙小六幾次想開口,都被沈硯用眼神製止了——渣堆區人多口雜,周虎和吳力的眼線說不定就藏在哪個角落,有些話,不能在外人麵前說。
回到土坯房,沈硯關上房門,點燃桌上的油燈,昏黃的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給趙小六倒了碗水:“坐下說吧,到底什麼事?”
趙小六接過碗,雙手還在發抖,水灑了不少在衣襟上。他咽了口唾沫,眼神裡的驚慌更甚,聲音帶著哭腔:“沈監工,我……我昨天晚上不小心聽到了總管的計劃,他……他要殺你!”
沈硯端著碗的手頓了頓,隨即恢複如常,語氣平淡:“哦?李屠要殺我?他為什麼要殺我?”
他心裡早就料到李屠會動手,此刻聽到趙小六的話,沒有絲毫意外,隻有一種“果然如此”的平靜。但他還是要讓趙小六把話說完,確認細節——李屠動手的時間、地點、幫手,這些都關乎他後續的應對。
趙小六見沈硯如此平靜,反而愣了一下,隨即又反應過來,沈監工連趙三都敢廢,肯定不是普通人,說不定早就有所察覺。他定了定神,語速飛快地說道:“昨天晚上,我被總管府的護衛叫去劈柴,劈到後半夜,實在困得不行,就躲在柴房後麵打盹。結果正好聽到總管和兩個人說話,那兩個人我不認識,但聽起來很凶,總管叫他們‘熊寨主’和‘厲先生’。”
“熊寨主?厲先生?”沈硯心裡默念,果然是黑熊和厲千魂。
“對!”趙小六用力點頭,臉上滿是緊張,“我聽到總管說,你的體質是‘逆靈體’,能幫他突破築基期,之前收集的高純度廢靈滓沒用,必須提煉你的體質本源才行。他還說,三天後的晚上,要以‘商議要事’的名義,把你叫到廢靈瘴區域,到時候那兩個人會埋伏在那裡,一起動手抓你!”
他越說越害怕,聲音都在發顫:“總管還說,等提煉完你的體質,就把知道這事的人都滅口,包括……包括我!我以前跟著趙三做事,總管本來就不信任我,我……我怕他殺我滅口啊!沈監工,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救救我!”
趙小六說著,就要給沈硯跪下,被沈硯一把扶住了。
“起來說話。”沈硯的語氣依舊平靜,但眼神裡多了一絲暖意,“你能把這事告訴我,是幫了我一個大忙。放心,隻要你安分守己,我不會讓李屠傷害你。”
他能理解趙小六的恐懼。李屠心狠手辣,滅口這種事,他做得出來。趙小六選擇告密,一方麵是想討好他,尋求庇護,另一方麵也是真的怕被李屠殺了,這動機很純粹,也很真實。
“多謝沈監工!多謝沈監工!”趙小六連忙道謝,臉上露出劫後餘生的慶幸,“我以後一定好好乾活,再也不敢跟以前那樣了!”
“嗯。”沈硯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兩枚靈晶,遞給趙小六,“這兩枚靈晶你拿著,先找個地方躲兩天,彆讓李屠的人看到你。三天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跟著其他拾渣奴一起走,會有人帶你們離開礦場。”
趙小六接過靈晶,激動得眼圈都紅了。兩枚靈晶,對他來說是一筆巨款,足夠他在外麵生活好幾個月了。他再次向沈硯道謝,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注意,才像兔子似的竄了出去,消失在渣堆區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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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看著他的背影消失,關上房門,臉上的平靜漸漸被凝重取代。
雖然早就料到李屠會動手,但親耳聽到計劃的細節,還是讓他心裡多了幾分緊迫感。三天後,廢靈瘴區域,三個煉氣後期的修士,目標是提煉他的體質本源——這是一場生死之戰,輸了,就是萬劫不複。
“不能再等了,必須加快準備。”沈硯喃喃自語,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他走到床邊,從床板下掏出那個布包——裡麵還剩下最後一顆完整的渣蚯膽,還有之前沒來得及煉化的半顆。這是他最後的底牌,也是提升實力的關鍵。
之前煉化兩顆渣蚯膽,讓蝕靈紋延伸到了手腕上方三寸,力量提升了三倍。現在,他要把剩下的一顆半渣蚯膽全部煉化,讓蝕靈紋再進一步,延伸到小臂,這樣才有足夠的力量對抗李屠三人。
沈硯坐在床邊,深吸一口氣,將布包放在桌上。他先拿起那半顆渣蚯膽,捏碎後,淡黃色的膽液流了出來,刺鼻的腥味彌漫在房間裡。他沒有猶豫,將膽液均勻地塗抹在掌心和手腕的蝕靈紋上。
“嘶——”
熟悉的劇痛傳來,像是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紮進他的皮膚,鑽進他的經脈。蝕靈紋瞬間爆發出強烈的黑光,將膽液完全包裹住,瘋狂地吞噬著裡麵的能量和凶煞之氣。
沈硯咬緊牙關,運轉《玄鐵訣》的心法,引導著這股狂暴的能量在經脈裡流動。能量所過之處,經脈被反複撕裂、重組,每一次重組都伴隨著鑽心的疼痛,但也讓他的經脈變得更加堅韌、寬闊。
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流下,滴在桌上,發出“滋滋”的聲響。他的臉色從蒼白變成潮紅,又從潮紅變成鐵青,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但眼神卻越來越亮,像黑暗中燃燒的火焰。
半顆渣蚯膽的能量很快被煉化完畢。沈硯能感覺到,手腕上的蝕靈紋開始順著小臂往上延伸,墨色的紋路像藤蔓一樣,纏繞著他的小臂,紋路越來越複雜,裡麵的金色流光也變得更加濃鬱,像一條條金色的小蛇在紋路裡遊走。
“還不夠!”沈硯低喝一聲,拿起最後一顆完整的渣蚯膽,毫不猶豫地捏碎。
這顆渣蚯膽的能量比之前的任何一顆都要狂暴、精純,膽液接觸到蝕靈紋的瞬間,沈硯感覺自己的小臂像是被滾燙的岩漿澆過,劇痛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蝕靈紋爆發出刺眼的黑光,幾乎要將整個房間照亮。渣蚯膽的能量被瘋狂吸入,沈硯的經脈開始劇烈膨脹,像是要被撐爆一樣。他能感覺到,體內的靈氣在快速增長,像奔騰的江河,洶湧澎湃。
他死死咬著牙,舌尖嘗到了血腥味,卻不敢鬆口。他知道,這是突破的關鍵,一旦放棄,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麵對李屠三人,他將毫無勝算。
時間一點點過去,油燈的火苗在劇烈的能量波動下忽明忽暗。沈硯的身體顫抖得越來越厲害,額頭上的青筋暴起,手臂上的蝕靈紋已經延伸到了小臂中間,墨色的紋路裡,金色流光閃爍,散發出強大的威壓。
“啊——”
沈硯忍不住低喝一聲,掌心的蝕靈紋突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吸力,將最後一絲渣蚯膽的能量吸入體內。瞬間,他的小臂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強大的力量,蝕靈紋猛地延伸到了小臂末端,形成了一條環繞小臂的墨金色手環,紋路複雜而神秘,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氣息。
沈硯攤開手掌,感受著體內澎湃的力量。現在的他,實力比之前又提升了一倍不止,蝕靈紋的吸力和侵蝕力都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僅憑掌心的黑氣,就能輕易腐蝕煉氣後期修士的靈氣護盾。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感官也變得異常敏銳,能清晰地察覺到周圍空氣中微弱的能量流動,甚至能隱約聽到百米外拾渣奴乾活的呼吸聲。
“太好了!”沈硯的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卻興奮的笑容。現在的他,就算麵對李屠三人聯手,也有了一戰之力。
他沒有休息,喝了一口靈晶泡的水,補充了一些體力,然後拿起桌上的一個布包——裡麵裝著十幾塊高純度廢靈滓,這是他特意留下來,用來增強廢靈瘴區域瘴氣濃度的。
之前他已經布置了不少陷阱,但麵對三個煉氣後期的修士,還是不夠。他要讓廢靈瘴區域變成真正的死亡領域,讓瘴氣的濃度提升到極致,不僅能削弱李屠三人的靈氣,還能進一步增幅他的蝕靈紋。
沈硯走出房門,朝著廢靈瘴區域走去。周虎和吳力像往常一樣,遠遠地跟著他,眼神裡滿是監視。沈硯假裝沒看到,腳步沉穩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