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透過殘破的樹枝，在焦黑的土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沈硯靠在一棵半枯的老槐樹上，樹乾上還殘留著濁靈之氣腐蝕的黑色痕跡，粗糙的樹皮硌著後背，卻讓他混亂的思緒稍稍沉澱。他抬手抹去嘴角殘留的血漬，指尖觸到的皮膚冰涼，體內的靈力如同乾涸的河床，隻剩下涓涓細流在經脈中緩慢流淌，每一次運轉都帶著細微的刺痛——那是連續激戰留下的創傷，也是靈力透支後的後遺症。
不遠處，聯軍的弟子們正在清理戰場。有的在收斂同門的屍體，用白布小心翼翼地包裹起來，動作輕柔，臉上滿是悲痛；有的在收繳濁族的兵器和物資，將那些沾滿血汙的骨刃、石矛堆在一起，準備集中銷毀；還有的在救治傷員，療傷丹藥的清香與空氣中尚未散儘的血腥、腐臭氣息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複雜而沉重的味道。偶爾傳來弟子們壓抑的啜泣聲，或是低聲的交談，沒有勝利後的狂喜，隻有劫後餘生的疲憊和對逝者的哀悼。
沈硯的目光掃過這片狼藉的戰場，黑色的濁血在焦土上凝結成痂，像一塊塊醜陋的傷疤，刻在這片剛從煉獄裡掙紮出來的土地上。他想起半個時辰前，當他和蘇清瑤帶著摧毀濁源核心的消息降落在山腳下時，弟子們爆發出的震天歡呼，那歡呼裡有喜悅，有解脫，更有對生存的渴望。可此刻，喧囂散去，隻剩下觸目驚心的殘破，讓他心中沉甸甸的。
他低頭看向手中的滓器長劍，劍刃上還殘留著一絲淡淡的黑色霧氣，那是濁族大長老臨死前逸散的濁靈之氣，即便已經被蝕靈紋吞噬了大半，依舊帶著一絲頑固的邪惡氣息。他輕輕揮動長劍，一道微弱的黑色靈光閃過，將那絲霧氣徹底湮滅，可心中的疑惑卻如同潮水般湧了上來，越來越強烈。
“為什麼？”沈硯低聲自語，眉頭緊緊皺起。
他想起摧毀濁靈罩時的情景。上千枚廢靈彈如同黑色的流星，撞在濁靈罩上的瞬間，黑色的廢靈之力與濁靈之氣碰撞、湮滅，那層看似堅不可摧的黑色光幕如同紙糊一般，被輕易撕開一個巨大的缺口。當時他以為，廢靈之力對濁靈之氣有著絕對的克製，隻要繼續催動廢靈滓的力量，就算是元嬰後期的大長老，也能輕鬆應對。
可真正交手後，他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廢靈形態確實能免疫大長老的大部分物理攻擊和能量攻擊，滓器長劍也能劈開濁靈之氣的防禦，但無論他如何攻擊，都難以對大長老的本體造成致命傷害。大長老的濁靈之氣如同源源不斷的泉水，從濁源核心中汲取力量，就算被吞噬、被劈開，也能快速恢複，仿佛永遠耗不儘。而他的廢靈形態雖然強悍，卻需要消耗海量的靈力，支撐不了太久，幾次交鋒下來，他反而被大長老逼入絕境，若不是蘇清瑤及時趕到，用清靈草煉製的長劍劈開濁靈藤蔓，又點明了法杖是濁靈之源，他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廢靈滓能輕易破壞濁靈罩，卻傷不到大長老的根本……”沈硯手指輕輕敲擊著劍柄，陷入了沉思，“是廢靈滓的力量還不夠強嗎？”
他想起自己煉化的廢靈滓，都是從斬殺的濁族修士身上收集而來，品級不算太高，或許真的是力量不足，無法突破大長老元嬰後期的修為壁壘。可轉念一想，當初摧毀濁靈罩時，那些廢靈彈的力量足以撕裂空間，威力並不弱，為何麵對大長老時，卻顯得如此無力？
“還是說，我的用法錯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一顆種子，在他的腦海中快速生根發芽。他一直以為，蝕靈紋的力量就是吞噬，吞噬濁靈之氣，吞噬敵人的靈力，吞噬一切邪惡的能量，然後轉化為自身的力量。可麵對大長老時，這種吞噬似乎隻是暫時的，無法從根本上根除濁靈之氣，隻要濁源核心還在，大長老就能源源不斷地補充能量，吞噬再多也無濟於事。
“吞噬……隻是消耗，不是根除。”沈硯喃喃道，眼神漸漸變得深邃。
他想起蘇清瑤在戰鬥中說過的話，“清靈草的力量能克製濁靈之氣”，還有她之前提到的“一體兩麵”。當時戰況緊急，他沒來得及細想，現在靜下心來，那些話語如同醍醐灌頂，讓他豁然開朗。
蘇清瑤曾說過，濁源是濁靈之氣的源頭，濁靈之氣在天地間彌漫、侵蝕，最終會沉澱、腐朽，變成毫無生機的廢靈滓。這是一個自然的過程，濁靈生廢靈，如同萬物生長、衰敗，是天道循環的一部分。可如果反過來呢？廢靈滓是濁靈之氣的終極形態，是否也蘊含著逆轉的可能？
“濁靈變成廢靈，是衰敗；那廢靈能否逆轉這個過程，淨化濁靈？”
沈硯的心臟猛地一跳，這個大膽的想法讓他渾身一震，連體內的刺痛都仿佛減輕了幾分。他想起蘇清瑤的清靈劍，清靈草是至純至淨的靈草，能克製濁靈之氣，靠的就是淨化之力，將汙濁的濁靈之氣淨化為無害的靈氣。而廢靈滓作為濁靈之氣的衍生物，本身就與濁靈之氣有著同源的聯係，或許它的力量不僅僅是吞噬，更能從根源上淨化濁靈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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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清靈草是外部克製，而廢靈滓是內部淨化！”沈硯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思路越來越清晰，“濁靈和廢靈本是同源，一體兩麵。我之前隻看到了廢靈吞噬濁靈的一麵，卻忽略了它們本質上的聯係。如果能調動廢靈滓的力量，不是去吞噬，而是去淨化，或許就能從根本上瓦解濁靈之氣，甚至……超越蝕靈紋現有的境界！”
他嘗試著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沉入丹田，感受體內蝕靈紋的變化。之前運轉蝕靈紋時，感受到的是一種狂暴、貪婪的力量，如同饑餓的野獸，瘋狂地吞噬著周圍的能量。可現在，他刻意放緩心神，摒棄“吞噬”的念頭，轉而想著“淨化”，想著將濁靈之氣轉化為純淨的能量。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丹田內的蝕靈紋原本是黑色的，閃爍著幽冷的光芒，此刻卻漸漸泛起一絲淡淡的金色光暈。那股狂暴的力量變得溫順起來，如同平靜的湖水，緩緩流淌在經脈中。他能感受到，體內殘留的一絲濁靈之氣，不再是被強行吞噬，而是被這股溫和的力量包裹、滲透，一點點剝離其中的汙濁，轉化為純淨的靈力，融入他的經脈之中。
“真的可以！”沈硯心中狂喜，連忙加大精神力，引導著這股變化。
可就在這時，一股強烈的刺痛突然從丹田傳來，蝕靈紋上的金色光暈瞬間黯淡下去，又恢複了原本的黑色。沈硯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體內的靈力再次變得紊亂。
“還是太勉強了。”他睜開眼睛，輕輕喘了口氣，心中卻沒有絲毫氣餒，反而充滿了希望。剛才那短暫的變化，已經證明了他的猜想是正確的，蝕靈紋的下一境界，確實是淨化，隻是他現在的修為還不夠，對蝕靈紋的掌控也不夠精深，無法穩定地維持這種狀態。
他想起與大長老的戰鬥，大長老的法杖頂端鑲嵌著濁源核心的碎片，那是濁靈之氣的本源，蘊含著最純粹的濁靈之力。當時他用滓器長劍攻擊法杖，雖然破壞了晶體，卻沒能徹底淨化其中的濁靈本源，所以大長老才能臨死前想要引爆濁源核心。如果當時他已經掌握了淨化之力，或許就能直接淨化掉濁靈本源，避免後續的危險。
“吞噬是基礎，淨化才是王道。”沈硯握緊了拳頭，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他之前的修煉，一直專注於提升蝕靈紋的吞噬能力，認為吞噬得越多，力量就越強。可經過這場戰鬥，他才明白，力量的強弱不僅僅在於數量，更在於質量。吞噬隻能暫時消耗敵人的力量，而淨化能從根本上瓦解敵人的根基，這才是克製濁靈之氣的終極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