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聲漸漸平息，但會議室裡那股被顛覆後重組的氣場，卻愈發濃烈。
張兆龍緩緩站起身，他那高大的身形投下的影子，似乎比剛才更具壓迫感。他沒有再看任何人，隻是在與孫主任擦肩而過時，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不帶情緒地丟下一句話：“老孫，你們發改委，出了個人才。”
這句話像一枚燒紅的鐵印，烙在了發改委一把手孫主任的心裡。
另一邊，李鴻源副省長也站了起來，他臉上的笑容已經恢複了那種文質彬彬的模樣，仿佛剛才的交鋒從未發生。他推了推眼鏡，目光在王建國和林舟之間轉了一圈，慢條斯理地笑道：“是龍是蟲，還得拉出來遛遛。我等著看你們的c方案正式報告。”
說完，兩位副省長一前一後，帶著各自的秘書，離開了會議室。他們帶來的風暴，似乎隨著他們的離去而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場更大的暗流，才剛剛開始在深水之下攪動。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聚焦到了孫主任身上。
孫主任，這位在發改委主任位置上坐了近八年的“老舵手”，從會議開始就一直微閉著雙眼，仿佛置身事外。直到此刻，他才緩緩睜開眼，那雙看似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精光。
他沒有理會已經快要站不穩的王建國，徑直走到林舟麵前。
“林舟同誌。”
這四個字從孫主任口中說出，分量陡然不同。它代表著一種官方的、正式的認可。
王建國一個激靈，下意識地想往前湊，卻被孫主任如山般沉穩的氣場擋在了半米之外。
“今天下班前，”孫主任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把c方案的詳細報告，整理好，直接交到我辦公室。”
“直接”，這個詞被他輕輕地加了重音。
會議室裡頓時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聽懂了這背後的含義。這是越級，是破格，更是孫主任親自下場，要將c方案和林舟這個“變量”牢牢抓在自己手裡的信號。
孫主任的目光，這才像是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麵色發白的王建國：“王處長，你們規劃處，要全力配合林舟同誌的工作，不得有誤。”
“是，是！保證完成任務！”王建國幾乎是立正站好，迭聲應道。他感覺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孫主任點點頭，宣布散會，然後轉身離去，步伐沉穩，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會議室的門一開，壓抑的空氣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瞬間炸開了鍋。人們三三兩兩地往外走，每個人都在用眼神、用微表情，激烈地交換著信息。
林舟默不作聲地收拾著自己的筆記本和水杯，他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從四麵八方打在他身上。有震驚，有好奇，有嫉妒，有敬畏，甚至還有一絲絲難以言說的恐懼。
從會議室到規劃處辦公室的短短百米走廊，此刻卻像是一條漫長的紅毯。
“小林，厲害啊！真是深藏不露！”一個隔壁處室的副處長，主動湊上來，熱情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態度親熱得仿佛是多年好友。
“林博士，有空一起吃個飯？我對你那個‘鳳凰涅盤’計劃，很感興趣啊！”一位之前對他愛答不理的技術專家，滿臉堆笑地遞上了名片。
林舟隻是禮貌地點頭，用最簡潔的“謝謝”、“您客氣了”來回應。他的平靜和疏離，在眾人眼中，反而更增添了幾分高深莫測。
“小林！不，林舟同誌！”
王建國幾乎是小跑著追了上來，一張臉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顯得有些扭曲，笑容比哭還難看。他想學著剛才那位副處長的樣子去拍林舟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卻又尷尬地停在了半空。
“你……你今天可真是給我們規劃處長臉了！”他搓著手，語氣裡帶著一絲討好，“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人！當初讓你來我們處，就是看中了你的才華和潛力！”
這番話，讓周圍幾個還沒走遠的同事，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誰不知道，林舟當初被分到規劃處，是因為這裡業務最繁重，最能“磨煉”新人。
林舟看著王建國，腦海中的沙盤上，對方頭頂的數據流正在瘋狂閃爍：【情緒：恐懼30，嫉妒40，投機30】【核心訴求：重新掌控局麵，榨取c方案價值，將功勞據為己有】。
他推了推眼鏡，鏡片擋住了眼中的情緒，語氣平淡無波：“謝謝處長關心。我會按照孫主任的指示，儘快完成報告。”
一句“孫主任的指示”，像一根無形的針，精準地刺破了王建國剛剛鼓吹起來的權威氣球。他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睜睜看著林舟從他身邊走過，走回了那個屬於他的、小小的辦公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