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掛斷電話,人還有點懵。
他捏著手機,站在辦公室的窗邊,看著遠處角落裡那個安靜的林舟,又扭頭看看窗外工地上那些揮汗如雨的工人,感覺自己和這個世界產生了某種奇妙的割裂感。
那邊,秦峰縣長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為了拆遷進度恨不得把頭發一根根揪下來。這邊,林舟卻讓他去查一個百八十年前的死人。
查什麼?查一個可能非常有錢,但又突然銷聲匿跡的大人物。
這都哪跟哪?
“搞什麼名堂……”李瑞小聲嘀咕著,但腳下卻沒閒著。他了解林舟,這個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書呆子”,從不做無用功。他讓你去捅一下馬蜂窩,那窩裡肯定藏著蜜。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沒去碰那台連接著各種官方數據庫的電腦。他知道,這種陳年舊事,尤其是牽扯到民間秘聞的,正經檔案裡十有八九是查不到的,就算有,那幾句乾巴巴的記載也說明不了問題。
他摸出自己的私人手機,翻到一個備注為“萬事通老六”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頭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還帶著打哈欠的餘音:“誰啊?大下午的,擾人清夢。”
“老六,我,李瑞。”
“喲,李大公子,什麼風把您吹來了?您現在可是紅山縣的大功臣,怎麼有空想起我這個閒人了?”電話那頭的人明顯精神了一些,語氣裡帶著幾分調侃。
“少貧嘴。”李瑞把腿翹到桌子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找你打聽個事兒,辦好了,回頭請你去省城最好的館子,酒管夠。”
“那得看什麼事兒了,太麻煩的我可不乾。”老六嘴上這麼說,但李瑞聽得出他已經來了興趣。
“幫我查個人,紅山縣的,姓王,叫王栓,就是現在工業園區那個釘子戶。不過我要查的不是他,是他祖上,往上數三代,他曾祖父那一輩。”
“釘子戶的祖宗?”老六樂了,“這可新鮮。你跟人談拆遷,怎麼還刨上人家祖墳了?人家什麼來頭啊?”
“我就是不知道才問你。”李瑞壓低了聲音,“我這邊的兄弟給個方向,說他家祖上,大概是清末民初那會兒,闊過,非常有錢,後來不知道怎麼就沒信兒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
過了足有半分鐘,老六的聲音才重新響起,沒了剛才的輕佻,多了幾分凝重:“李瑞,你這兄弟……是何方神聖?”
李瑞心裡“咯噔”一下,知道是問對人了。“你彆管他是什麼人,你就說,有這回事沒有?”
“有。何止是有。”老六的聲音壓得更低,像是在說什麼了不得的秘密,“紅山縣上了歲數的人,多多少少都聽過王家的傳說。他家那個曾祖父,叫王景福,了不得的人物。”
“怎麼個了不得?”李瑞坐直了身體。
“晉商,知道嗎?清朝那會兒開票號的,生意遍布大半個中國。說他富可敵縣,那都是謙虛的說法。後來不是打仗了嘛,時局亂。這王景福就精明,提前嗅到了風聲,把外麵的生意全變了現,金條細軟裝了幾十個大箱子,悄悄帶回了紅山縣祖宅,說是要避世,等天下太平了再出山。結果……人回來之後,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露過麵。”
李瑞的呼吸都停住了,他感覺自己的後頸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
這故事,和他剛才腦子裡閃過的那個荒誕念頭,竟然嚴絲合縫地對上了。
“那……那筆財寶呢?”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乾澀。
“都說是埋起來了唄。”老六的語氣又帶上了點江湖氣,“具體埋哪兒誰知道?有人說王景福後來帶著財寶跑了,也有人說他被人黑吃黑了。但流傳最廣的說法,就是東西還埋在王家老宅的地下。為這事兒,幾十年來,不知道多少人打過那片地的主意,有明著來買的,有半夜去挖的,都沒下文。久而久之,大家也就當個故事聽了。”
老六頓了頓,補充了一句關鍵的:“不過我可聽圈子裡的老人說過,王景福那人雅得很,他那些箱子裡,金條銀元隻是小頭,真正值錢的,是那些他從各地搜羅來的玩意兒。什麼宋代的官窯瓷器,漢代的玉璧,還有唐伯虎的畫……嘖嘖,那可不是錢能衡量的東西,隨便一件拿出來,都夠判個無期徒刑的。”
古董!
李瑞的腦子裡“嗡”的一聲。
他終於明白了一切。